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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陈楚歌进步记(同样起步基层,陈楚歌的官场进步史比侯卫东更具启示意义。)

書城自編碼: 1983612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官场
作者: 吴问银
國際書號(ISBN): 9787511513229
出版社: 人民日报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2-11-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311/30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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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陈楚歌大学毕业后回到了自己家乡靠山中学当了一名教师,一个偶然机会他被靠山乡党委书记牛大伟看中,借调到乡党政办工作。乡党委书记牛大伟和乡长张扬之间不和,而陈楚歌的顶头上司党政办主任郝正仁在选边站中最终投到了张扬一边,陈楚歌处境尴尬,如履薄冰,而同在党政办工作的女同事孙梅竟然是牛大伟的情人。张扬和郝正仁策划挑动县纪委来调查牛大伟的问题,牛大伟让陈楚歌假装是孙梅的男朋友,替他背黑锅,陈楚歌面临痛苦的人生抉择。牛大伟和张扬的争斗两败俱伤,张扬被调到偏僻穷困的水关乡当乡长,牛大伟被闲置,陈楚歌失去靠山被退回靠山中学,受尽冷遇,却抱着不肯伤害孙梅和牛大伟的思想选择沉默。受到感动的牛大伟在被调到县委宣传部当副部长后,提拔陈楚歌进了县委机关报龙山报。陈楚歌在这里做出了成绩,却遭受社长胡光军和县委组织部长胡松林的情人宋佳的压制,发配到水关乡龙潭村当驻点干部,又遭遇到了张扬的陷害。而陈楚歌的后院也起了火,他的妻子田小曼居然跟地税局长甘小剑不清不楚。陈楚歌在驻村期间顶住压力办了很多实事,引起了县委书记黄建功的注意,黄建功还在一些报纸上看到了陈楚歌发表的许多关于农村工作和县域经济发展的文章,大为赏识,调他当自己的秘书。陈楚歌一下子成为了众星捧月的红人。可随着黄建功的高升,没有被带走的陈楚歌又陷入了众人的冷落中。黄建功鼓励他参加市里科级干部的公选考试,陈楚歌不辱使命,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从此开始了新的征途……
關於作者:
吴问银,男,1973年生,安徽桐城人,机关干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文学院签约作家,曾在全国各类报刊杂志发表作品近百万字。2007年开始创作长篇小说,获“恒光杯”全国公安文学大奖赛长篇小说类二等奖。出版有长篇小说《救赎》、《权力—执行局长》、《举报》、《裸官》、《着陆》、《村官难当》和《变脸》七部,被多家报纸连载或介绍。2011年开始创作全方位展现从乡镇到县市再到省城的机关生活大长卷《陈楚歌进步记》系列,将陆续推出,敬请关注。
目錄
第一章
陈楚歌大学毕业回到靠山中学当了一名教师,一个偶然机会,他被靠山乡党委书记牛大伟看中,被借调到乡党政办工作,由此开始了他的机关生活……
第二章
初来乍到的陈楚歌受到了党政办主任郝正仁的压制,工作中闹出不少笑话,受到牛大伟批评。陈楚歌在大学同学张春江点拨下,开始对郝正仁进行感情投资,并努力熟悉新的工作……
第三章
牛大伟的霸道让乡长张扬很不满。郝正仁与张扬走得较近,视陈楚歌为异己。陈楚歌的姐夫因伐树烧炭被林业公安拘留,原来是郝正仁动的手脚……
第四章
陈楚歌努力提高材料写作水平。牛大伟宣布陈楚歌正式担任党政办秘书。郝正仁暗暗叫苦:这个年轻人越逼越上路……
第五章
即将办理正式调入手续的陈楚歌受到了张扬和郝正仁的阻拦。县纪委派调查组来调查牛大伟的生活作风问题,陈楚歌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被牵扯了进去……
第六章
牛大伟全身而退,陈楚歌和同事孙梅成为桃色新闻的主角。被大家讥笑为傻子的陈楚歌终于得知整个事件的幕后推手是谁……
第七章
原本有消息说牛大伟可能被调到经济开发区任副主任,没想到他却意外被挂了起来。陈楚歌很快被张扬退回靠山中学,受尽冷遇。那些“绯闻”也被人津津乐道。陈楚歌打落牙往肚里吞,独自承受痛苦,真有一种四面楚歌之感……
第八章
峰回路转,牛大伟被调到县委宣传部任副部长,据说县委书记黄建功最终还是会让牛大伟到开发区任主要负责人。牛大伟感念陈楚歌的可靠和实在,正式调他进了县委机关报龙山报社。陈楚歌顿时让靠山中学的同事刮目相看……
第九章
龙山报社负责人胡光军安排陈楚歌进了报社效益最好的广告部,陈楚歌业绩斐然,为报社赢得巨大效益。被胡光军批评“不灵活、不会来事”时,陈楚歌莫名其妙,打电话给张春江求教,才明白缘由……
第十章
报社传言陈楚歌即将被提拔为广告部主任,胡光军却把这个位置给了背后关系复杂的美女宋佳。陈楚歌和孙梅相遇,得知孙梅不同寻常的情感遭遇。令他意外的是,孙梅竟然要真的对他以身相许……
第十一章
宋佳承包了报社广告部,陈楚歌被分流到副刊部。副刊部主任邢好逑想把外甥女介绍给陈楚歌,而牛大伟却给他牵线,让他去做电信局副局长田明义的上门女婿……
第十二章
私企老板张福来的特别助理杨燕对陈楚歌颇有好感,却遭到陈楚歌拒绝。在宾馆大堂,陈楚歌意外撞上宋佳和县委组织部长胡松林。宋佳目视陈楚歌离去,若有所思。陈楚歌最终决定与田明义的女儿田小曼结婚……
第十三章
邢好逑得知陈楚歌跟田小曼结婚后,对他的态度大变。县委决定从县直各机关抽调年轻干部到农村驻点,在邢好逑和胡光军策动下,这个名额落到了陈楚歌头上。陈楚歌被分配到张扬所在的水关乡龙潭村。一个偶然机会,陈楚歌发现了妻子田小曼和地税局副局长甘小剑之间的秘密,原来田小曼跟他结婚的目的是……
第十四章
陈楚歌和田小曼不声不响地离了婚,极度空虚和痛苦的情况下他去找杨燕,结果却遭到冷遇。邢好逑出事被调查撤职,胡光军表面上让陈楚歌参加副刊部主任的民主竞选,其实早就内定了新闻部的李涛……
第十五章
龙潭村部分村干部利用职权低价承包集体所有的渔湖牟取暴利,陈楚歌决心还利于民,主持重新签订承包合同。龙潭村村支书龙世保自恃有张扬、许劲光等乡领导撑腰,不把陈楚歌放在眼里。陈楚歌在乡党委书记汪勇的支持下,不畏艰难险阻,强力推行,却遭受到威胁和调查,局面一时复杂起来……
第十六章
黄建功率队来到水关乡,对张扬推荐的另一位干部张俊所在的“模范村”不感兴趣,反而点名要调研陈楚歌所在的龙潭村的情况。张扬等人对陈楚歌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可陈楚歌自己却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
第十七章
陈楚歌的一篇调研文章引起黄建功关注,之前,陈楚歌以楚歌为笔名在安中市报上发表的很多文章,黄建功都看过并且很欣赏。陈楚歌的水平早在黄建功视线之内,因此决定调他担任自己的专职秘书。陈楚歌一时间成为众星捧月的红人……
第十八章
牛大伟遭人举报,被安中市检察院来人带走。陈楚歌知道这是某些人耍了手段,把情况报告给了黄建功。黄建功考虑到对牛大伟的举报查无实据,而开发区的工作又正到紧要关头,因此驱车赶到市检察院……
第十九章
黄建功升任安中市委常委、秘书长,原本很有机会成为秘书室主任的陈楚歌被负责龙山县全面工作的县长柳长江闲置。黄建功建议陈楚歌参加安中市科级干部的公选考试,陈楚歌果然争气,成绩名列全市第一,从此开始了新的征途……
內容試閱
陈楚歌大学毕业回到靠山中学当了一名教师,一个偶然机会,他被靠山乡党委书记牛大伟看中,被借调到乡党政办工作,由此开始了他的机关生活……
一个人的名字和他的成功有关系吗?
陈楚歌的名字是他没文化的父亲取的,自从有了这个名字,他做什么事都不顺,颇有“四面楚歌、身临绝境”之感。
而与他的名字仅一字之差的陈凯歌,则是声名远播、事业成功的大导演。
陈楚歌不能怪罪父亲,因为父亲陈保国最初给他取的名字叫“陈楚哥”。当时父亲听村里一位读过几年私塾的老先生夸奖自己这娃“长得眉清目秀,是个楚楚动人的小哥儿”,就取名“楚哥”,也有父亲太想有儿子的缘故。后来因为他不争气,几次考不上大学,没办法才改名的。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将“哥”改成“歌”,多了一个“欠”字,他成了“欠批”、“欠揍”的命运弃儿。
陈楚歌感叹上天对自己命运的不公,觉得前途一片渺茫。那一刻,他正伫立在靠山中学自己那间办公室兼卧房的窗前,遥望着窗外绵延起伏的群山。
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四周的树光秃了,风掠过树梢,发出尖厉的呼啸声。窗户上有几处是用纸糊的,在风的作用下“嘭嘭”直响。
屋子里冷得像冰窟,陈楚歌瑟瑟发抖,觉得自己的思维仿佛都快凝固住了。
他是从这所学校走出去的,现在又回到这里;他想当记者、编辑,可造化弄人,非让他干他最不愿意干的教师行业。如同面对最不合胃口的饭菜,还要强忍着咽下去。来到这里半年多了,他不再有梦想,只有日复一日的绝望。
“陈老师,乡里来电话,牛书记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老校长推门进来,裹挟进来一股寒风。
陈楚歌回过神来,感到吃惊,这个牛书记名叫牛大伟,是靠山乡的党委书记,他跟自己素昧平生,会有什么事?他连忙问道:“说有什么事吗?”
“他们没说,我也没敢问,你去一下不就知道了。”平常不苟言笑的老校长此刻脸上堆满笑容。
陈楚歌“哦”了一声,对老校长说:“那我去了。”
靠山中学距离乡政府不远,翻过一座山冈就到了。
牛大伟的办公室在大楼二层的东面,陈楚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跨进门的时候,只觉得里面温暖如春,而外面则天寒地冻。
大班桌后面一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汉正仰靠在真皮靠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砖头大的东西跟人说话,见陈楚歌进来,仿佛视而不见,继续跟人有说有笑。
陈楚歌那个时候还不知道那砖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后来才知道是大哥大,也就是电话,不过这电话能拿着跑,就是上茅房也能边拉屎边跟人说话谈事情。
牛大伟好不容易结束了通话,面露不悦地看了一眼陈楚歌,问:“你有什么事?”
陈楚歌心想这人怎么了,不是你让我来的吗?难道你不是牛大伟,是我走错办公室了?便说:“您是牛书记吧,我是陈楚歌,听说您找我?”
牛大伟脸色一下变得亲切了,笑容可掬地说:“陈老师呀,瞧我这记性,对,是我找你,快请坐。”他说这话的时候,只是稍稍挺直下身子,屁股也没挪动,更别说离开座位和陈楚歌握手了。
陈楚歌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心想总算对上号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牛大伟,看他对自己的态度,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便在他面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毕竟眼前的这个人让他捉摸不透,屁股也就不敢坐实,向前欠着半个身子。
牛大伟拿起桌上的“中华”香烟,掏出一根递给陈楚歌,陈楚歌连忙摆手说“不会”,他便自顾自点着了。然后他开始问陈楚歌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陈楚歌一一作答,他想牛大伟作为父母官,这些情况让下面人查一下不就行了,没必要和自己拉家常,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底要做什么?
没容他多猜,牛大伟就抛出了底牌:“你愿不愿意到乡政府来工作,准确地说是到我身边工作?”
陈楚歌愣了一下,能来乡政府上班他当然求之不得。他一时不明白这样的好事怎么会突然降临在自己身上,又担心学校那边不放人,便懵里懵懂地说道:“这个……不知道老校长会不会同意?”
牛大伟笑了,将还有大半截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内,说:“老子发话了,他敢放半个屁?明天你就过来上班,先借调,然后我再帮你办正式调入手续。”
真是喜从天降!陈楚歌想自己长这么大够倒霉的了,这到底是哪方菩萨保佑自己时来运转、遇难呈祥?他心里高兴,嘴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在心里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牛书记,感谢牛书记八辈子祖宗!
“不知我何德何能,蒙书记如此错爱?”陈楚歌心想入党要交申请书,入教要先皈依,就是上山当土匪也要杀个人作投名状。自己跟牛大伟非亲非故,他为何要帮自己?
牛大伟又笑了笑,说:“这个你就不消多问了。记住,以后跟我说话,不要弄得文绉绉的,让人酸掉牙!”
陈楚歌满脸通红,讪讪地说:“谨遵书记教诲!”
牛大伟脸露不悦,说:“怎么又来了?你呀,虽说是个大学生,但社会经验一点没有,必须从头学起。今天我送你一句话,你要铭记在心。一个单位好比一棵吊满猴子的大树,往下看,全是笑脸;往上看,全是屁股;往左右看,全是耳目。如何在这棵树上占有自己的位置并不断往上爬,靠你自己悟了。”
陈楚歌被安排在乡党政办工作,和郝正仁、孙梅三个人共一个办公室,就在牛大伟办公室隔壁,郝正仁是党政办主任,孙梅是内勤。
陈楚歌对这里并不陌生,大学毕业的时候,同学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因他家在山区没通程控电话,就留了乡政府的电话。陈楚歌所有同学中,张春江和他的关系最铁。两人临别的时候,张春江拉着陈楚歌的手说:“楚歌,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无论你走到哪里,咱们都要保持联系。”他们俩还约定不管谁工作先定下来,都要第一时间通知对方。所以他隔三差五来这里打听有没有自己的电话。
郝正仁将陈楚歌安排到孙梅的对面,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自己新添了一套办公桌椅放在窗户边上,并把电话机移了过去。
陈楚歌看了眼电话机,回想起半年前他和郝主任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次陈楚歌因为工作迟迟不得落实,和父亲上了一次县城托人,回来时在乡政府下车后,他独自来到乡党政办,向孙梅打听有没有自己的电话。
办公室里除了孙梅外,还有一个男人,大约四十来岁,边看报纸边抽烟,对他进来视而不见,这个人就是郝正仁。
孙梅向他介绍说:“这是我们党政办郝主任。”
陈楚歌知道“百家姓”里有姓郝的,但现实生活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下颇有点让他为难。平时见人喊“王校长好”“赵老师好”“张大爷好”习惯了,现在叫“郝主任好”有些拗口,他灵机一动省略了“郝”字,叫了一声“主任好”,反正屋子里就两个人,他是主任,孙梅就不可能是,自己这样叫就是指他了。陈楚歌边叫边伸出手去,准备和郝主任握手。
郝主任鼻子里哼了一声,屁股没有挪动半分,眼睛仍停留在面前的报纸上,只是手上的烟越来越短,快要烧着手指了。
陈楚歌从口袋里掏出玉溪香烟,那是父亲为了求人特地买的,还剩下大半包。父亲让他把烟带上,告诉他要学会划关系。
陈楚歌敬了一支烟给郝主任,郝主任瞄了眼烟,一直板着的面孔松弛开来,露出一丝笑意。
郝主任手指稍稍动了下,又长又黑的烟灰落到地上,然后他把那短得只剩指甲壳长的烟放在嘴唇上吸了一口,那烟就变成了一团火星。似乎在陈楚歌眨眼之间,郝主任拿起那根玉溪香烟,就着前一根烟的残烬点着了,一缕缕烟气又在屋子里飘荡起来。
孙梅见陈楚歌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揶揄道:“我们郝主任抽烟可是高手,早上一支火柴点着,到晚上睡觉前不断火。”
陈楚歌心里嘀咕,高手是高手,只不过是省火柴的高手,也是费香烟的高手,省下十包火柴也不抵一根香烟的钱。
郝主任见孙梅夸他,也有些卖弄地说:“有人说抽一生的烟,烫一生的手;喝一生的酒,丢一生的丑。依我说那不是真抽烟真喝酒的,抽烟的最高境界就是火不灭,喝酒的最高境界就是醉不了。”
陈楚歌又掏出一支烟递上,郝主任嘴里说:“我这手上有,好烟你留着应酬人。”手却毫不含糊地接了过去。
孙梅告诉陈楚歌张春江给他打过电话,并将张春江留下的联系方式递给了他。
陈楚歌手里拿着张春江的电话号码,眼睛不时瞟向桌上的电话机。他想我这一支烟也值小半斤猪肉钱,两支就快一斤了,怎么着你也行个方便让我回个电话吧。
郝主任懂得陈楚歌的意思,扭头对他说:“要用电话吧,打吧,不过你打的是长途,按规定是不允许打的,我就破例给你行个方便,但通话时间不能长。”
陈楚歌连连称谢,然后拨通了张春江的电话:“春江,我是楚歌,你工作的事落实了吗?”
“你怎么到现在才给我回电话?”
“我这两天没到乡里来,不知道你给我来过电话了。”
“我的事情尘埃落定了,分配在省博物馆办公室,你打的这个电话就是我办公室电话。”
“祝贺你啊!”陈楚歌听说张春江分配在省博物馆办公室工作,虽然他不知道省博物馆具体有什么职能,但毕竟是带“省”字头衔的,一定是个大单位,心里由衷地替他高兴。
“别祝贺了,一提到这个破单位我就有气。虽说是在省城,但没什么权力,连个清水衙门都算不上。楚歌啊,我们都想得太单纯了。原指望安排一个好单位,然后干一番事业,可现在我就如同传达室的老大爷,能有什么作为?拳头打在沙袋上至少还有痛感,可打在棉花上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现在是有力无处使啊!”
张春江牢骚满腹,陈楚歌瞟了眼郝主任,见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便说:“春江,我这是长途,不能跟你多说。”
“你挂断,我给你打过去,咱俩今天好好唠唠嗑。”
陈楚歌挂断电话,很快张春江打过来了。他拿起话筒,张春江在那头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事呢。”
陈楚歌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你命好,到现在还没定下来,等有了消息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陈楚歌的话像是戳了张春江的痛处一样,他在电话那头差点跳了起来,然后抱怨起来:“什么命好?别人这样说说也就罢了,连你小子也这样讽刺我?凭汪芳的身体条件,我会看上她吗?还不是因为她爸。我千方百计巴结她,恨不得给她提鞋倒夜壶舔脚丫子,就是想让她爸给安排个好工作,可这个老家伙也太三只眼看人了,把自己女儿安排进省电视台,把我塞进什么博物馆,好像我命该和那些死人打交道似的。我在她们家一点地位都没有,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晚,吃得比猪还差,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他们一家人不高兴。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你是体会不到的。”
陈楚歌看见郝主任朝自己挤眉弄眼,不时用手指着电话,心想电话是张春江那头打来的,又不要你掏钱,你担心什么?
郝主任见自己暗示无效,说:“你们煲电话粥吗?这是工作电话,要是上面有个什么事情联系不上,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了。”
陈楚歌只好称自己有事,不得已和张春江结束了通话,张春江在那头还埋怨他好不容易联系上了,这样就匆匆结束太遗憾了。
陈楚歌向郝主任道了“谢谢”,临走又递了一支香烟。
回去的时候,陈楚歌边走边琢磨着张春江的话,心想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要是处在自己的境地说不定怎么哭爹骂娘呢。汪芳那个老爸也不应该,女婿又不是外人,再说春江对他女儿那么好,也不至于把他弄到博物馆去,在那里他能干什么?研究死人的事情?
陈楚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替张春江鸣不平,突然想到自己有这个资格吗?那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操的哪门子闲心?再说自己的事情还八字没有一撇呢,真是自己屁眼淌生血还给别人医痔疮。

陈楚歌很喜欢这间办公室,虽说三个人在一起办公有些拥挤,但窗明几净,而且每个人都配了取暖器,室内温暖如春,跟自己在学校那间四壁钻风的破屋子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有,以后张春江打电话来自己再也不用跑路了,而且自己也可以趁郝正仁不在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办公室的钥匙配给他了,他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郝正仁一脸严肃,眼睛望着窗外,手里的烟在不断燃烧,面前的烟灰缸很快堆满了。
孙梅出去了,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陈楚歌见郝正仁板着个脸不吭声,心里有点压抑,也有点发慌。便将头低下来假装正在学习以往的材料,不敢看郝正仁。
这个世上有些事情真是没道理,越是怕穷,穷越缠上你;越是怕麻烦,麻烦越多。郝正仁拿着几页纸过来对陈楚歌说:“小陈,你去把这个文件弄一下,马上拿给老大签发。”
“老大是谁?”陈楚歌不解地问。
郝正仁没好气地道:“你动动脑子想想不就知道了。在靠山乡,除了牛书记,谁敢称老大?”
老大就是牛大伟,牛大伟就是老大。陈楚歌感到新鲜,这是他第一次听说,领导是这样被下属称呼的。
陈楚歌不敢问个明白,便点头到文印室去了。
在打字的时候,陈楚歌直叫苦,原来郝正仁给他的手稿上有许多处是空白,比如“在
坚强领导下,在
的努力下,经
研究决定”等等,陈楚歌不好意思拿去问,怕郝正仁批评他中文系的高材生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搞定。
陈楚歌苦思冥想,在空白处填上以下的文字:“牛大伟书记、同志们、牛大伟书记……”文件弄好后,他拿去给郝正仁看。
郝正仁说:“我不看了,你直接送老大看吧。”
陈楚国将文件拿到牛大伟那里,牛大伟高兴地说:“小陈,想不到你进入角色蛮快的嘛。”
然而,他还没看几行,脸黑得像锅底,暴跳如雷道:“这是你弄的吗?”
陈楚歌点了点头。
牛大伟骂道:“我看你就是个草包,什么狗屁高材生,徒有虚名。”
陈楚歌宛如三九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冻成个冰人一般。刚才还喜气洋洋,现在如丧考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牛大伟不待看完,将文件扔给他,这时郝正仁的手稿露了出来。牛大伟看见了,明白了怎么回事,态度温和多了,对陈楚歌说:“你第一次写公文出了纰漏我也不怪你,但这种文件出门让人看了还不笑掉大牙?公文是一种严肃的文体,必须字斟句酌,这方面你多向郝主任请教,以后写公文的时候由他核稿后送我这里签发。”
陈楚歌是学古代文学的,写公文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明白差错出在哪里。他拿着文件交给郝正仁,说牛书记没有签发,让他核稿后再送签。
郝正仁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将陈楚歌加上的文字一一进行了纠正,改成“县委县政府、全乡干群、党政联席会”等等,然后再在核稿人处签上自己的名字。陈楚歌再送签时,牛大伟飞快地扫了一眼,就签发了。
陈楚歌这才知道郝正仁出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洋相,差点置自己于死地。什么郝正仁,分明是“好整人”!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好在牛书记知道是怎么回事,否则他的态度不会前后判若两人。可既然老大都拿他没办法,看来这种机关老油条自己还不能得罪。
陈楚歌回到办公室,正好见郝正仁夹着一摞文件出去,看起来是去跟哪位乡领导汇报工作去了。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百无聊赖,便给张春江拨了一个电话,寒暄了几句他便忍不住把今天被人整的事跟对方说了。张春江在那头嘎嘎地笑,说:“楚歌,这种事你今后保不齐还会碰上,犯不着生气。什么地方没有点办公室政治?我们这也一样。你没看过《水浒》吗?那刚被押解到牢营的配军,刚进去管营差拨总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为什么?那就是立威呢!叫你小心一点,别乍刺儿,老老实实服管。还有就是让你识相点儿,要想不吃亏,就要懂得孝敬。我看哪,你们这位主任正是这种积年老吏,权力不大,名堂不小。你呀,想在办公室里呆下去,还得跟他搞好关系,不让他再给你出难题;二来你还得指望他帮助你在单位里能够站稳脚跟,他毕竟人熟事熟,平时如果能多给你指点指点那好处大大的。”
陈楚歌放下电话,心里的气儿也差不多消了,想想张春江的话还真有道理,自己刚到一个新的环境工作,就应该放下身段,虚心好学,也确实应该主动跟领导同事搞好关系。中午在食堂吃饭时,陈楚歌抢先替郝正仁和孙梅付了饭费,郝正仁一句话都没说,反而是孙梅一再拿钱给他,说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吃过饭后,陈楚歌在小卖部买了条红塔山香烟,用报纸包了,然后他来到郝正仁房间,敲开了门。
郝正仁正要午休,开门见是他,没好气地说:“你来干什么?”
陈楚歌说:“我来拜师。”
郝正仁愣了懔,说:“我当不了你的老师,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陈楚歌将烟放在郝正仁床头,故意把报纸掀开一角露出烟的一部分,说:“不管你收不收我这个徒弟,这条烟是我孝敬你的。”
郝正仁看见烟,脸色变了变,从阴云密布到晴空万里。“咱们都是同事,工作上互相帮助,不兴师父徒弟这一套的,烟你还是拿回去。”郝正仁说道。
“如果你觉得我不是诚心的话,随便你怎么处置,哪怕扔掉也行,反正我拿来了就不准备再拿走。”陈楚歌恳切地说。
过道里有脚步声传来,郝正仁手脚麻利地将烟塞进枕头底下。
“郝主任,过来学会儿文件。”门外一个声音叫道。
“江乡长,今天不行,我已经躺下了。”
“你这老家伙平时最积极,今天怎么了?”
郝正仁冲着门外说:“身体不舒服,改天吧。”
江乡长骂骂咧咧地走了。
郝正仁转头问道:“小陈,你跟老大是亲戚?”
陈楚歌摇头说:“不是,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要说这乡里的人,我第一个认识的是孙梅,第二个就是你。”
“那你跟孙梅是亲戚?”
“也不是,我家没通电话,怕同学联系不上我,就把乡政府的电话给他们了。孙梅告诉我电话号码,还把她的名字对我说了。”
郝正仁露出奇怪的表情,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装模作样地抽起了烟。
陈楚歌继续说:“我也感到纳闷,问书记为什么调自己过来。”
郝正仁心想这小子傻得可爱,自己正在设法打听他的底细,没想他不打自招,顿时眼睛放光,问道:“他怎么说?”
陈楚歌说:“书记让我不要问,看来他不想告诉我。”
郝正仁空欢喜一场,说:“你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陈楚歌到街上新华书店买了本公文写作的书,开始恶补自己的“短板”。

党政办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陈楚歌又是新人,他刚一露脸这消息就像空中的无线电波一样传送了出去,有事无事前来瞧新鲜的人络绎不绝,而陈楚歌也很快跟他们混了个面熟。
江乡长名叫江学兵,是副乡长,分管农林水和招商引资,是乡里的实权派,往老大的办公室跑得勤。
乡长名叫张扬,他没来党政办,陈楚歌是送文件到他办公室认识他的。张扬很客气,主动跟他握了手,还说了些勉励的话。
陈楚歌很感动,第一次跟乡里大领导握手,一下午他感觉手心里都是暖暖的,尤其是那些勉励的话语,暖进他的心窝。张扬是这样说的:“你的情况牛书记对我介绍了,你是我们乡里第一个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好好干,前途无量,我会关注你的。”
陈楚歌记得自己当时腰弯得很低,就像小学生在老师面前受罚一样,诚惶诚恐地说:“承蒙夸奖,我会努力的,今后还要请张乡长多多关照。”张扬微笑着说:“好的,你放心,我会关注你的。”
陈楚歌请张乡长“关照”,张扬说的却是“关注”。看似都是礼貌用语,其中含义却大大不同。陈楚歌新来乍到,自然希望大家都能关照他、体谅他,可对于领导来说,关照的含义就不仅仅是礼貌客气了。不是我想用的人,我凭什么要关照你?我怎么来关照你?更何况想要得到领导的“关照”,先要得到他的“关注”。而能不能得到他的“关注”,就看你会不会做了。当然,这样的细微差别陈楚歌还一时分辨不出来。而且张扬在说“我会关注你的”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这让陈楚歌很是不解,但他知道这话绝不是一句官腔,一个领导对下属说出这样的话眼里就没有拿他当外人,可是初次见面他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热乎呢?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借调来没有正式身份的人。
相比张扬这种通俗易懂的话,牛大伟的话更是让他颇费猜测,什么从上往下看是笑脸,从下往上看是屁股,从左右看是耳目,他到底要表达什么?还要让自己铭记在心,难道是他从政多年的官场秘籍?武侠小说中《葵花宝典》、《九阴真经》是武林中的至宝,拥有它的人总是传给自己最信任的弟子。如此说来,难道牛大伟对自己说这些话的初衷也就没有拿自己当外人,何况自己还是他点将来的。
官场上的人真看不懂,陈楚歌心想自己要是有张春江那样就好了,他老爸是大队党支部书记,这样至少可以遗传一点干部的基因,而自己的父亲见着干部连个屁都不敢放。
陈楚歌家离乡政府比较远,要翻三座大山,来回20多里路,平时他都住校,双休日才回家。现在调到乡政府后,他就住乡政府宿舍。第二天一早,陈楚歌来到办公室,看见孙梅已经到了,她正在牛大伟的办公室打扫卫生。陈楚歌拿起抹布就要过去帮忙,手臂却被人抓住了,扭头一看是郝正仁,他说:“牛书记的办公室由小孙负责。”
“我刚来应该多做点事情,想去帮她一把。”
“这是规矩,你懂不懂?你只要负责把咱们办公室弄干净就行了。”郝正仁眼角滑过一丝不快。
这是什么鸟规矩,搞卫生还分三六九等吗?
陈楚歌开始觉得乡里很神秘,然而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越来越多。
乡里只有一辆越野吉普车,是牛大伟从安中市军分区化缘来的,虽然配了司机,但司机很少开车,属于只领薪水的那种。因为牛大伟自己会开,上下班或者外出办事他都亲自驾车。坐车就更有意思了,居然没有张扬的位置。每次下班回城的时候,牛大伟驾车,王副书记、江副乡长、孙梅和财政所长早早霸占了车上的位置,张扬和其他乡领导只有搭客车回城,一般工作人员要么搭客车要么骑自行车。
还有开会的时候,牛大伟总是最后一个到,陈楚歌见他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非得人全部到齐了,郝主任下来请他才上去,然后在居中的位置上就座。
有时乡长召集开会,仍然坐在那把椅子边上,而那把椅子空着,仿佛上面贴了牛大伟专用标签似的。
开会时的发言也很有讲究,陈楚歌参加了几次会议,就听出名堂来了,他发现每次张扬发言完总是附带说一句:“我的意见就这么多,以牛书记所说为准。”他想既然什么都是“以牛书记所说为准”,你那不就是废话吗?
陈楚歌还发现一个秘密,就是到牛大伟和张扬办公室“串门子”的人多,尤其是到牛大伟办公室的更多。这些人大多是来汇报工作的,也有少数是来聊天说笑话甚至是来陪领导玩牌的,但牛大伟和张扬互相“串门子”很少,特别是牛大伟,基本上不去张扬办公室,每次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党政两个一把手通气的时候,牛大伟就会喊陈楚歌过去,对他说:“你去叫张乡长过来。”陈楚歌觉得“叫”字太生硬,见到张扬时便改口说:“书记请你过去一下。”张扬冲他微笑了下,然后去牛大伟办公室了。
陈楚歌在新鲜和有趣中迎来到乡政府上班的第四天。这天上午,他的父亲陈保国来了。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陈保国说:“我见你放寒假没回家,以为你在学校有事,昨天老支书跑来向我道喜,说你调到乡党政办来了,今天我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陈楚歌回答说:“是借调。”
陈保国不知道借调是什么意思,反正在党政办上班就行,他现在在村里可风光了,连老支书都亲自上门祝贺,他凑近陈楚歌低声说:“你妈听说这事后,今天一大早特地朝祖坟山张望,见上面冒着青烟,大呼小叫地喊我看,我仔细看了是真的呢。你娃有出息了,这也是祖宗保佑呢。”
陈楚歌看见郝正仁和孙梅都看着自己这边,心想他们俩一定竖起耳朵听着呢,万一父亲再说出什么话来,会让人家笑话的。于是,他说:“到我房间去坐吧,这里是办公室,会影响其他人工作的。”
陈保国连忙摆手说:“不了,你忙,我回去了,这下我放心了。”临走他同郝正仁和孙梅说了好多客气话,称自己儿子不懂事,打小惯着的,要他们多担待些。
陈楚歌送父亲下楼,在门口,陈保国望着气派的乡政府办公大楼,啧啧赞叹道:“还是在这里上班好啊!”
这时,牛大伟远远开车过来,喊道:“小陈,跟我下村去。”
陈楚歌答应一声,对父亲说:“牛书记叫我呢。”说完小跑过去坐在吉普车的副驾驶位置上。
陈保国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虽然他没见过牛大伟,但知道牛大伟是靠山乡的书记,是一把手,民间送他外号“牛魔王”。现在这个“牛魔王”给儿子开车,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陈保国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没看错,他感到迷糊起来。
转眼到了周末,陈楚歌正打算回家,牛大伟过来对他说:“你跟我去趟城里。”
陈楚歌上了车,发现孙梅已经在车上了。
王副书记、江副乡长还有财政所长正赶过来,牛大伟却一轰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急驰而去,扬起的尘土形成了一条灰色的长龙。
没行驶多远,陈楚歌听见“叮零零”的电话声响起。
牛大伟放慢车速,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拿起那砖头大小的东西放在耳边,然后他说:“我知道了,晚上我在家。”
这东西真是神奇,想什么时候通话都行。陈楚歌记得上午在厕所里大便的时候,猛听得隔壁电话响,然后是牛大伟的声音,跟人大谈哪里的菜有特色,提到的饭店名字陈楚歌没听说过,但他听到了许多菜名,如“锅粑鱿鱼”、“木瓜燕窝”、“绍子海参”、“糖醋脆皮鱼”、“日本豆腐”等等。陈楚歌早就拉完,他想如果这个时候出去牛大伟就会发现,还会以为自己偷听他跟别人说话,于是就耗在厕所里,直到牛大伟结束通话出去后才离开。
车子里开着暖气,孙梅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爱。陈楚歌是个性格内向的人,他发现郝正仁、孙梅比自己还内向,有时他们一整天不说一句话都行。郝正仁可以理解,在官场的夹缝中生存,他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而孙梅就说不通了,她才二十出头,比自己年龄还小,正是天真活泼、青春飞扬的年华,可她看上去一副忧郁的样子,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怜悯之心。
牛大伟又接了两个电话,陈楚歌听出是请吃饭的,牛大伟都回绝了,称已有安排了。车子很快到达龙山县城,在火车站附近,牛大伟停了车,孙梅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陈楚歌觉得很奇怪,孙梅是怎么回事,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她还说上几句话,现在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了,而且书记捎她回来总该说声“谢谢”或“再见”之类的话,可她像木头人似的,行为十分古怪。
陈楚歌看了眼牛大伟,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驱车前行。
车子驶进一个小区,在一幢宿舍楼前停了下来,牛大伟对陈楚歌说:“到了,下车吧。”
陈楚歌跟在牛大伟后面走,上到三楼,牛大伟停下来开了门,说:“这是我家,进来吧。”
房子很大,里面沙发、彩电、冰箱一应俱全,陈楚歌看得眼花缭乱,觉得跟自己那个穷家相比,这里就是天堂。
一个约莫40岁的女人出来,冲陈楚歌微笑了下,问:“是陈老师吧?”
牛大伟点点头,对陈楚歌说:“这是你嫂子。”
“嫂子好!”陈楚歌叫着,像牛大伟一样换上拖鞋。
牛大伟说:“叫咱们儿子出来吧!”
“小鹏,小鹏,快出来,你看谁来了?”女人欢快地叫着。
门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出来了,陈楚歌吃了一惊,这是他的学生牛小鹏,他怎么会是牛大伟的儿子?
牛大伟告诉陈楚歌,原来儿子在县实验中学读书,后来因为他惹是生非,成绩一塌糊涂,于是下狠心转到靠山中学,让他在恶劣的环境中吃点苦头,正巧在陈楚歌的班上。这件事情除了老校长一个人知道外,其他人包括乡里的干部都不知情。
牛小鹏确实很调皮,陈楚歌对他的印象很深,按说他对这种调皮的学生没有经验,哪知他歪打正着。为了保持教学秩序,他每天讲完课后都坚持提问,每次提问必有牛小鹏,牛小鹏一开始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陈楚歌表扬他很有创意,这下激起了他学习的兴趣,一直弱项的语文成绩提高很快。加上陈楚歌课讲得精彩,很合牛小鹏胃口,牛小鹏回来就在父母面前吹风。这次初三上学期期末统考,牛小鹏语文成绩考了86分,位列全乡第三名,在全县也处于前列,彻底改变了他垫底的历史。
牛大伟得知儿子考得好,心里那个乐啊,比他升官发财还高兴。当时他就打电话让老校长通知陈楚歌到乡政府来,他要投桃报李。
陈楚歌明白了,原来他在无意中向牛大伟纳了投名状,帮助他的儿子提高了学习成绩。看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这个世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陈楚歌又不明白,牛小鹏还有一个学期才毕业,牛大伟为什么急于将自己调到乡政府呢?这样不是半途而废吗?
牛大伟发话了,让陈楚歌以后每个双休日就住在他家,帮助他的儿子辅导功课,也就是私人家教,为他儿子一个人服务。
原来是这样!陈楚歌不能不答应。牛大伟在单位是陈楚歌的“老大”,这是权力体制层面的,刚才陈楚歌又叫了牛大伟妻子“嫂子”,这是人身依附层面的。看似一个小小的过渡,陈楚歌就算是被牛大伟划到“自己人”的圈子里去了。
其实牛大伟调陈楚歌到乡政府工作还有一层用意,原因是郝正仁的变化,这个老家伙见他没有提拔自己进班子,便把宝押在张扬身上。牛大伟觉得郝正仁在自己身边如同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引爆。按说他拔一颗“钉子”轻而易举,可郝正仁是全乡有名的“笔杆子”,干党政办主任多年,这个岗位的负责人基本上都是进班子的后备人选,要么提拔要么暂时不动,但如果放在其他的二级机构岗位上就会引起非议,除非是郝正仁犯错误。
可郝正仁中规中矩,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整天香烟不离嘴,谁也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犯了牛大伟的大忌,也使他不安。如何不动郝正仁又让他远离自己的圈子,中间必须有人充当“绝缘体”角色,而且这个人必须文字功底扎实、自己又能轻松驾驭才行。
陈楚歌就在合适的时机出现,进入了牛大伟的视野。对牛大伟来说,这个年轻人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好驾驭,而且还可以当自己孩子的家庭教师,可谓一箭双雕。
一开始,牛大伟对陈楚歌也不抱多大希望,因为陈楚歌根本不是郝正仁的对手。但牛大伟就是牛大伟,作为从政多年的一把手,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之所以打陈楚歌这张牌,或许是一张臭牌,但使用臭牌得当也能迷惑对手,在机会来临时克敌制胜。如同下棋,中规中矩下的话,弱的一方肯定不如强的一方,但如果弱的一方完全不按套路走棋,取胜的概率也不至于一点没有。
两件事情改变了牛大伟对陈楚歌的看法,第一件是陈楚歌拟的文件后面附上了郝正仁的手稿,虽然他把责任揽了下来,但牛大伟清楚,这正是郝正仁玩的伎俩,表面上是出陈楚歌的丑,其实是出他的洋相,这个老家伙早就不怕暴露自己了,而且摆出一副公开叫板的姿态。如果自己生气把陈楚歌退回去,就中了他的圈套。好在陈楚歌聪明,让自己知道了真相。第二件是这个年轻人嘴巴紧,在回城的车上一句话都没说,跟个哑巴似的。要么他是真傻,要么是天生禀赋、少年老成,如果是后者,那可是政治上不可多得的材料,如同一块璞玉,一旦雕琢,就会大放异彩,到时不仅郝正仁,就连他后面的靠山也不是对手。
吃过晚饭后,外面有人敲门,牛大伟让陈楚歌到儿子房间,嘱咐他不进去叫不要出来。
房间与客厅只隔了一道门,外面的动静里面隐约听得到。陈楚歌觉得一晚上牛大伟家来了四五拨人,都是提前来拜年的,拉拉扯扯的动静很大。
半夜三更,陈楚歌出来上卫生间,看见客厅里堆满了礼物,显然还没来得及清理。他想怪不得张春江这小子一门心思要当官呢,还是当官好啊。
陈楚歌躺在床上睡不着,他想起了牛大伟跟自己说的那句话。如果靠山乡党委政府是一棵大树,牛大伟无疑就是矗立大树最顶端的猴王,张扬、王副书记、江副乡长等一干党政班子成员坐在树干两边最高的枝头,郝正仁、财政所长等二级机构负责人在大树中部,孙梅和自己等一班普通工作人员则是在最底层。
牛大伟看下面,自然是一片笑脸,因为这些人要想上位或者是调换一个好位置的话,还得靠他拉上一把。从下往上看,每一层级看到上一层级的自然是屁股,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往上爬,越接近树顶,分享果实的机会就越多。陈楚歌想这些都好理解,可第三句“往两旁看,都是耳目”,让他颇不以为然。机关中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问题,但不一定就非得搞得乌烟瘴气。自己对别人构不成威胁,也不想去搞别人的路子,和睦相处大家都舒服。而且各人有各人的工作职责,先把自家门前雪扫好才是正事。大家都是公务员,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为老百姓行好政、服好务而在一起工作,应该相互补台不搞拆台才是。牛大伟说这话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想到郝正仁,陈楚歌心中又不寒而栗。他出难题贬低自己,无非抬高他本人,显示他的不可替代,还有就是不让自己有露脸的机会。
好在牛大伟已经看到他的笑脸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做好牛大伟布置的工作。
一连两天,陈楚歌帮助牛小鹏温习书本,传授他学习的方法。牛大伟外出应酬,他妻子好吃好喝招待陈楚歌。
星期天下午,牛大伟把陈楚歌送到陈家庄村口,并给了他两条好烟、两瓶好酒,还有一些补品,说是给他父母的。
陈楚歌坚决不收,牛大伟沉下脸道:“这是你应得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不过,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俩知道,你对父母都不要说。”
陈楚歌答应了,拎着东西回家。他的家在半山腰上,还没走上一半的路程,就见父亲陈保国气喘吁吁赶来了。
“娃啊,牛书记呢,怎么不上来坐坐?”
陈楚歌心里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牛书记来了?”
陈保国满脸骄傲,说:“牛书记的车到村口,就有人往山上带信,我猜是你回来了,你现在给咱们全村可长脸了。”
这时,老支书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焦急地问牛书记在哪里。
陈楚歌说:“牛书记回去了。”
老支书说:“楚歌,你这孩子有出息了,但你可不能忘记陈家庄,你要在牛书记面前多美言,让他把咱们村这条路修好,这样你回家也不用翻山越岭了。”
陈保国也在旁边“是啊是啊”地附和。
陈楚歌回家的路上,村里人都笑脸相迎,弄得他觉得像是衣锦还乡一样。回想以前村里不少人都说他是讨债鬼、败家子、二百五,这才几天,大家的思想起了多么大的变化,看来人们对权力的崇拜和敬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晚上,陈楚歌找父亲聊天,说:“爸,我是牛书记借调到乡党政办工作的,还不是正式的,你要保持低调,可别在外面乱说啊!”
陈保国辩解说:“牛书记给你开车,这可是我亲眼所见的,还有这些东西凭你哪里买得起啊,一定是牛书记给你的。我说嘛,读书有用,你要不读书,牛书记会对你这样客气?”
陈楚歌无法解释,他想父亲为自己读书的事一直备受村人诟病,此刻有了炫耀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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