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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本草残卷:一个乡村郎中的行医奇闻录(山野郎中十年诡谲行医路,最怪异的病症,最可怕的盅毒、最久远的巫术……《胆小鬼》力荐悬疑巨作)

書城自編碼: 2390634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侦探/悬疑/推理
作者: 左叶蝶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807693901
出版社: 北京时代华文书局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 2014-07-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46/25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7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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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少年郎中十年诡谲行医路,叵测人生,中华大地的奇诡妖艳
一本绝世宝书的残本,一个潦倒郎中的徒弟,一对奇怪诡异的佛牌,一座莫名消失的村庄,痊愈已久的怪病再度全面爆发,究竟是蓄意已久的阴谋还是意外?
《本草纲目》第五十三卷神秘残卷中,究竟藏着一个怎样的惊天秘密?
最怪异的病症,最可怕的盅毒、最久远的巫术……《胆小鬼》力荐悬疑巨作
內容簡介:
民间传说,李时珍在《本草纲目》后续写一卷不但能医治各种疑难怪症,更能驭使鬼神,通晓各种奇门异术的《本草残卷》。几百年来《本草残卷》绝迹江湖,成为医家各方神圣寻找不休的宝典。孤儿万济生不幸得病,又有幸被治好,医他的老人给他留下这本《本草残卷》后就神秘失踪。六年后,行医寻师的万济生出现在合欢村,凭借着《本草残卷》上的各种异术,以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一路医治各种奇怪病人,踏上了一段奇诡妖艳的旅程。
關於作者:
左叶蝶,又一笔名,宗辰子,江西省作家协会成员,中国青年文艺学会驻美工作委员会主任,当红文学家族红慕家族副族长。2013年12月末从美国麻省州立大学毕业,获得金融硕士学位。目前已在各类悬疑推理杂志发表作品近百万字,代表作《暗物语》《不吃肉的室友》引发读者热议。被誉为90后作家中最具畅销潜力,最能扛起中国悬疑文学大旗的旗手。
目錄
第一章 老村秘事 1
第二章 神算灯婆 20
第三章 婆娑奇蛊 37
第四章 盲鬼借眼 58
第五章 异脉奇孕 78
第六章 亡村病族 99
第七章 地下空城 115
第八章 图谱释谜 136
第九章 巧治偶人 155
第十章 离魂怪症 176
第十一章 无骨怪虫 197
第十二章 是非之事 214
第十三章 金蝉脱壳 240
內容試閱
第一章老村秘事
我做游医的第六年,到了一个叫花村的村寨,它藏于深山,规模挺大,人却不多。我到那里的时候,也不知道村里的人是不是被走江湖的二流郎中骗多了,没一个人理我。我在村里待了两天便想离开,村长拦住了我。他是一个秃顶的五十岁老头,人很瘦,两眼炯炯有神。他问我医术行不行?我点点头,他说那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村长把我拉到他家里,好饭好菜招待着:“我一向瞧不起你们这些江湖骗子,要不是没办法了,我也不打算让你试试。”村长的话让我觉得好笑,也是,像我们这种游医,在世人的眼里无疑就是装神弄鬼骗吃骗喝的骗子。村长语中带刺,看他满脸无奈,我也只好忍了,想听听他留下我的缘由。
村长看了我一眼,哼哼了两句,然后才悠悠开口道:“你也听说了的,俺们这村子每年四月都是暴雨季,可今年奇怪,整整两个月都没见一滴雨,村民们沿着水脉往下凿,就想着怎么引点地下水到田里,可奇怪的是,土往下凿得越深,竟然是越干越硬,最后,锄头挥下处,土是松了,可竟然凿出了一具半腐烂的动物尸体。”
“半腐烂的动物尸体。”我反问。村长神秘地点点头,说:“对,一具形状很奇怪的半腐烂尸体。俺们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见识最多的老郎中也说不认识,所以想请你去看看,能看出啥猫腻不?”
村长这么把话一说,挑起了我的兴趣,我连忙前脚后脚地跟着村长来到田里,只见一块大黑布盖着一块凸起的地方,村长把盖子一掀,一具深度腐烂的动物尸体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尸体样子很奇怪,头有半个拳头般大,看着像是某种鱼类;可长长的身子看着又像是一条大虫。我拿木棍轻轻拨弄了两下,竟然还在尸体的身子下看到了四只小小的脚!
“这玩意儿我也没见过,赶紧送到上头去,别误了大事才好。”我丢开木棍皱着眉头说。村长的脸沉了下去,忙找了些人当晚就连夜把尸体包好送到县上的研究所,可过了两周,上头愣是没个音讯。
就在大家耐心都快磨完时,县里派来了两个研究员,一个叫大石,一个叫灵子。他们说是上头的命令,把挖出尸体的那块地给圈了起来,有模有样地开始做检测。这下可好,地一圈,便更没得水救庄稼了。
村长一夜没合眼,大清晨便把村民聚集了起来,说:“没得水引,庄稼都要死光了,咋整?”
“要俺说,直接背着那俩兔崽子把水凿开!管不得那么多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大家齐齐跟着起哄表示同意。
当天半夜,村长领着几个汉子,背着两个研究员悄悄到地里,扯掉封条,继续往下凿水。这次,泥土异常松软,还没再凿深一米,一股猩红色的地下水“哗”地从地底下冒了出来!这水黏糊得腻人,带着股难闻的馊臭味。一旁看热闹的小孩儿“哇”的一下哭出了声,而这水像是有生命的样子,小孩儿哭得越大声,这水就越往他脚边流。旁边的妈妈看到后,连忙带着小孩儿躲开了,大粗汉子们一个个也都被吓绿了脸。
“这不得了啊,这下面是埋了什么呀。”吵闹声将研究员也给引了出来,研究员脸色铁青铁青的,没有多说话,只是把大家都轰走,两个人独自留在地里鼓捣着。
直到第二天研究员都没回去,村长便去地里察看,却发现被挖开的地方此时已经被填上,大石正睁着眼躺在后面的草丛里,张着嘴,村长走过去用脚轻轻一踢,“大石研究员啊——”,他话还没落,大石的脑袋一歪,苍白的脸蓦地出现在他面前,空洞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张,黑红黑红的液体半凝固在嘴角。
当我拎着医药箱赶到草丛边时,村子里的老郎中已经到了。村长媳妇扶着村长坐在一旁,她冲我指了指那边,我连忙推开人群走了进去。老郎中正皱着眉蹲在地上,他看着大石的脑袋,指了指,转过头对我说:“看,这人的表情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我没回答,倒是好奇起大石脖子断口处的痕迹,这痕迹已经变得深紫红色,几个印子清晰可见,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般,伤口深能见骨。
“这像啥子?狼?”老郎中略有迟疑地问,“可不对头啊,狼咬的不得是这样啊?”他又自言自语地摇摇头,“齿印倒是像人咬的……可是这不对啊,人咋能一口咬这么深,又咋能咬死人呢?”老郎中说着话,便一屁股往地上一坐,一旁的草跟着他的动作颤了一颤,一条一指宽的青绿色虫子从草里慢慢爬出来。
那青虫的个头很大,脑袋尤其突出,两只眼睛漆黑漆黑的像两颗玻璃弹子,整条虫子的形状看着就像地里的蘑菇。这种虫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我死命盯着这怪虫,直到它突然扭头幽怨地朝我扫来一眼,这虫子像是通人性,竟顺着我的目光一点一点爬了过来,我连忙后退两步,虫子又顿了顿,然后一点一点地扭进草里。
我头皮一麻,心里一阵阵发怵,倒吸了几口凉气,连忙把老郎中拉了起来,问:“还有一个研究员呢?”
“对啊,灵子呢?”老郎中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他连忙回头问村民,可竟然没一个人见着过灵子。
“快去找灵子!”我着急地一吼,大家连忙散开,朝着不同方向走去,趁着人乱,村长悄悄把我拉到一旁。
“阿生,你是不是看出是什么端倪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不确定,得找找看。”随后解释道,“先找到灵子再说,这病说来话长哟。”村长还想问什么,张了张口,摇摇头,又闭上了口,停了一会后,终于开口:“也好,等找到灵子再说。”
整个村子都在找灵子,可都到了下午,大家还是没见着他的踪影,倒是大家又在半道上遇见了老郎中。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早上还正常的老郎中,此时却变得神志不清、半疯半癫、蓬头垢面的。只见他全身衣服被人撕得破破烂烂,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挥啊挥,语无伦次地吼着:“大虫,虫子!人变虫子了!”最后嗓子都喊得沙哑了。
村长率先踹开老郎中家的门。
门一打开,所有人吓得一跳。灵子正趴在地上,朝着大家诡异地一笑。他皮肤苍白,双手上隐约看到几块青斑,双眼漆黑突出,全身柔软异常,胳膊大腿都可扭大半个圈。这样子分明让我想到了早上在草堆中见到的那条怪虫!只见他趴在地上爬来爬去,见东西就咬,把老郎中屋子里的东西咬得稀巴烂后,就冲着站在门口的我们袭来!隔壁邻居家的狗听到吵闹声,挣脱了绳子扑过来对着灵子大吼,他一愣,然后掉头朝着狗扭过去,一口狠狠咬住狗脖子。没一会儿,原本还在挣扎的狗突然没了动静,而灵子的嘴里满是狗毛,鲜红的液体溢出狗脖子,顺着毛慢慢滴到地上。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给惊呆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冲了上去,大家才反应过来,连忙齐心将灵子按住,用粗麻绳紧紧地把他绑在床板上,打了几个死结算是暂时把他制住了。
村长抽着烟愁眉苦脸地蹲在床边,我从医药箱里取出两根针灸针,一根扎进灵子的太阳穴,一根戳进他的鼻下人中三分之一处。在灵子终于平静下来、不再挣扎扭动后,村长才叹了口气,然后给我打了一个手势,把我叫出院子,将这里留给村民们善后,接着,把我带回他的家里。
村长一路无言,直到到了他家院子,才慢慢转过身,问道:“阿生,这玩意儿,是‘蝉虫卵’不?”
村长这话让我一惊,我连忙问道:“村长也知道‘蝉虫卵’?”这可不是感冒咳嗽这种常见小病,在这偏僻的小村里,村长竟知道这奇怪的病,我很是惊讶。
蝉虫卵是一种毒虫术,制作方法简单,却可以毁掉整个村子。根据《本草残卷》里面记载的方法:只需要用寿命最长的虫子——十七年蝉做药引,将它泡入药酒七七四十九天,再取出药酒混入毒蝎的头、蜈蚣的尾及蜘蛛的汁液,便可得到毒水。末了,将毒水洒在干枯的植物之上,植物上便会长出许多条一指粗的黑绿色蝉虫。
这毒蝉虫性情很怪,踩死一只,立刻多出十只。它们不仅是庄稼树木的天敌,对人也有大害。若人被毒虫咬了一口,便将变得如大虫般,全身皮肤青绿,双眼突出,见东西便咬,见人亦然。而灵子,一看就是被毒蝉虫所咬,突然暴毙身亡的大石和被吓疯了的老郎中,便是灵子的杰作。
“可有法子治?”村长手中的烟抽到了烟蒂处,才抬头看着我问道。
“有。”我连忙点点头,“这虫子怕火。烧死就好。”
“那灵子呢?”村长紧接着问。我低下头,许久没有吱声,直到村长手中的第二根烟都抽到了一半,才慢慢开口:“可以使用火疗,也就是灸疗,然后用针灸封住经脉,控制住受伤和已经感染的部位,不让病毒蔓延。”
“控制好受伤部位,这是说得好听,要让病毒不再蔓延,得下狠招去封穴位,也就是说,灵子的四肢,虽能保住,但得有一段时间不能活动,要成残废了。”村长说着,我默默点点头,他叹了口气,接着又是许久没声音了。他连烟都懒得点,手拿着烟盒,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上,我心里也很是沉重,脑子里搜索了一圈,也没想到个好答案:究竟,是谁下的毒手,用这种方式来害村子?
“万济生啊,你走吧。”我还在想着,村长突然用半祈求半命令的口吻对我说。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边应道:“哦。”一边拎好医药箱,接着有点不放心地道,“村长这里不需要帮忙了吗?还要烧——”
“俺是说,你离开村子吧。”村长抢过我的话,声音不大,却很坚决,“离开!马上!永远别回来,也永远别说来过俺们的村子!”
这话惊得我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村长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村长道:“为啥?”
“为啥?”村长反问道,“你说为啥?你太厉害啦,俺们这小村容不下你这大佛啦!”我第一次见到村长说话这么不客气,面子一下子便挂不住了。我刚想说话反驳,村长媳妇正好从里面走出来,她先是扶着村长进去,然后又望了我一眼,劝道:“走吧走吧,莫留村子里晦气了。”
“阿婶!”我连忙叫住婶子,“你们这是怎么了,我——”
“呵,别再说了,你这人晦气,那书也晦气!”村长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挣脱开婶子扶着的手,跳着脚回头指着我的鼻子说道。
我再一次被村长的话吓了一跳,他怎么会知道,我身上有一本《本草残卷》?他知道书,那么是否也知道我师父呢?我正要往下问,村长又开口了,他说得很急促,声音又大:“说啥子救人宝书,你看看村子现在因为这书被害成了啥个样子?”他双手狠狠地捶着膝盖,双膝被捶得发抖都不停手。婶子连忙扶着村长进里屋,一边安慰一边用眼睛狠狠瞪着我,气急败坏地说:“三眼鬼啊,三眼鬼,你的承诺呢?俺悔啊!悔当初为啥子要收留三眼鬼!现在你走了,又多了一个小兔崽子来捣乱啊!”
我很想冲上前去,抓住村长问,我师父在哪呢?但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我,不能首先暴露我自己,我不能承认我身上有书,更不能承认我师父是三眼鬼。就在我愣神时,婶子“砰”地关上门,然后又听到门被狠狠地闩上。待我回过神,上前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里面也无人应答。
可是我不愿意失去寻找师父的线索。我随便找了个角落,点了堆捡来的柴火,睡着了。第二天大早上,柴火燃尽,我被冻醒了,但一直等到日头上竿头,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中午婶子开门时,看到我还在原地,先是一愣,然后又是无奈地叹口气:“你这个晦气鬼,咋和三眼鬼一个德行?”她摇摇头,没有拉我进去,反倒直接转身,试图再次关上门,我连忙闪身蹭进屋。
“村长,婶子,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咋了啊!我是听说过三眼鬼,但是我不认识啊。”
“什么究竟是咋了?你不认识?村子容不下你们这种大佛还不行了?”婶子一挑眉,干脆手叉着腰用身体将门死死挡住,自管自地说着,也不容我再辩解,“你要这么想知道,俺就不给那三眼鬼遮羞,那三眼鬼一直穷得没处住,到哪都被人赶,到了俺们村子,俺们村子人心善,就好心给了他一个住处。岂料他才来村子几个星期,村子就出现了各种奇怪的病,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这‘蝉虫卵’!”婶子说到这儿,声音蓦地提高了八度,她顿了顿,然后又继续说,“三眼鬼也不知道哪里弄来了一本破书,按着书上也不知道做了些啥,把这病给治好了!三眼鬼那时候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说以后他在,村子就不会犯任何病了。呸!亏得俺们村子对他一直恭恭敬敬的,还把他当佛一样供着,对他那破书也是毕恭毕敬不敢碰半分。他这是欺负俺们村子里人读书都不多吗?后来他一走,这莫名其妙的病又开始在村子犯了!”
我一边听,一边皱眉想着这事,刚想问什么,一抬眼,婶子的手指已经指到了我的鼻尖,她的眼里全是戾气,声音变得凶狠起来:“俺想了一个晚上,就觉得不对劲,你说,要是三眼鬼真是一个好人,为啥他以前去的地方都不肯留他?他那书真要是宝书,为啥子他还会这么穷?要俺说,他就是一个骗子!以前的‘蝉虫卵’就是他搞出来的,他自己害的病自己治好了,骗俺们让他住下,后来他走了,村子就跟着遭殃了。再过了十几年,你又来了,同样是行走村子的郎中,同样认识这鬼东西,是否也想用同样的手段,继续在这里骗人?!俺们花村究竟造了什么孽,落得被你们这两人欺负的下场!”
“婶子你瞎扯!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我只是凑巧知道的啊!”婶子说的话让我愣住了,跟着大喊了起来。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一名村里的大汉,扯着嗓门打断了我和婶子的对话。
“不好啦!”
“咋啦?”听到声音,村长也从里屋走了出来,询问着。
“村长,灵子不见啦!”大汉满脸惊恐。村长眼睛先是一瞪,随即呸了一口痰:“你大爷胡说啥子!他不是被好好绑着的吗?咋会不见?”
“村长,我说真的嘞,大家都找遍了,还是没看到灵子!”大汉慌慌张张地吼着。村长抓着外套满脸惊恐地往外冲,说:“这大白天见鬼呢,一个大活人咋可能会消失?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俺还就不信这个邪乎了!一个大活人能不见?”他说着也不顾我和婶子,跟着大汉就出了院子门,我拎着医药箱想跟着出去一起找,却被婶子一把拉住。她不容分说将我拖回院子里,不听我半句解释,直接下了最后一道逐客令:“赶紧走,你还在这里想做甚?花村容不下你们这大佛,以后凡是和三眼鬼有关的人,哪怕是打过招呼,都别进俺们花村,来一个,俺就打死一个!”
婶子说着就把我往外推,我连忙用手抓住院子大门说:“阿婶!我得去找灵子,找不到灵子的话,村子要倒大霉,后果会很严重的。”
“这是俺们村的事!和你一个外人没关系!”阿婶的脸从未有过如此阴沉,她气愤地将我的医药箱往外一踢,在我还想说什么前,抢先说,“要记得,出村后,不得跟别人说来过俺们村子,也不得说认识俺们村!”
我哪能就这样服气?一心只想着上前去问清楚。可阿婶却在我上前的前一秒就已经将门紧紧关上,她“咔咔”插好闩,任我再怎么敲门喊人都不漏出半点声音。耗了许久,见婶子的态度如此坚决,我最后只能放弃作罢。
在离开村子前,我决定最后再去之前住的地方看一眼,算是离别。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灰暗,屋门口有一道黑影,像是一个人,却不是很真切。
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来屋子找我?是来看病的吗?我快步走过去,想和他说这里以后都不再看病了。岂料,我才靠近一下,那人便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一下子逃到了屋后。
屋后面有一处低地,低洼处有山涧水,以及下雨天的积水汇聚的一摊浅湖水,湖边长了一片芦苇荡,高度刚好到人腰。风一吹,芦苇荡刷刷作响,我才走进去两步,脚下地湿乎乎黏稠稠的,立刻让我鞋子透了一片。齐腰的芦苇拂过身体,便像是有人轻轻摸过般,痒痒的。我只觉得心里发毛,连忙退出芦苇荡,壮胆般地大喊了一句:“谁?”那个身影像是被我吓到了,又在芦苇荡里出现了一下,再是“刷刷”两声,彻底消失不见了。
“灵子?”我连忙又喊了一句,这时早已经没有人回答了。我发现地上有一排脚印,应该就是那个奇怪黑影留下来的。只是脚印看上去有些不对劲,我再仔细看了看,才辨认出这是一双手加一双脚的印记,换句话说,这个人,是爬着走的,而且速度极快。
“灵子!”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拎起行李就朝芦苇荡里追去。
芦苇荡的边沿处很平坦,就这一道脚印延伸到里面。我屏住呼吸,刚想踏入,可就在我抬脚的瞬间,我发现地上躺着一块翡翠佛牌佩饰,这块佛牌佩饰我认识,是我师父戴了很久的。
师父爱喝酒,每一次喝完酒后,就抱着这个佛牌佩饰,又闹又摔,他双眼通红,嘴里骂骂咧咧的,狠狠地叫着“臭婆娘,臭婆娘”。可即使如此,每次酒醒后,他又像寻宝一样疯一般到处找它,好不容易找到后,必定是又亲又摸的,将它细细擦好挂到裤腰上。
我原来问过师父这佩饰的来历,可师父怎么也不肯开口说清楚,他只是很不在乎地说:“捡来的啦!”
“捡来的?何时何地,哪里能捡?”我不信,反问,“回头我也蹲那儿,也捡一个回来。”
“嘿!这傻小子。”师父伸手敲了敲我的脑袋,“北村口捡的,你去蹲着吧!一定要去啊,不去就不认你这个兔崽子当徒弟了。”他每次都避开我的问题,只和我开玩笑,可即使是他不说,我也能想到翡翠佛牌佩饰对他有多重要。
可如今,它竟然离开师父,被灵子带着,出现在了这里。难道说,师父真的来过这里,和蝉虫卵有关,甚至于可能与这次灵子事件也有关,师父莫不就在附近,或者说已经遭遇不测?我突然想到村长和婶子曾说过的话,连忙狠狠地甩了甩脑袋,强制自己不要多想。
“瞎想什么,××!”我低声咒了一句,拿着佛牌佩饰往荷包里塞时,手指无意擦过佛牌佩饰表面,发现佩饰表面竟然裂了一条缝。
师父最心爱的翡翠佛牌佩饰竟然裂了,这肯定是要出大事了!我心里升起从未有过的慌张,不顾天色已晚,拎着行李就朝着灵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夜晚很黑,路两边是空荡荡的土地,偶尔一两棵小树,没有灯,也没有一丝光。我看不清前面究竟有没有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直到离开村庄三公里后,我猛然发现,这脚下正走着的路,竟然越来越窄。我心里猛然一紧,犹豫起来,想着该不该赶紧掉头。这时,身后再一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灵子?
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我回头张望了一下,试图努力看清点什么,可还是一片漆黑。我蹲下身,打算在地上摸个把石头防身,可在身边摸了老半天,也没摸到什么东西。微微潮湿的地面冰凉冰凉的,还黏稠稠的像是被洒上了胶液,我心里跟着一慌,连忙缩回手站起身,硬着头皮,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大步走,果然,灵子又很快跟着我走了几步。我的脚步越来越快,灵子的脚步也跟着越来越快。
就在灵子快要追上我时,我猛然回头大喊一声:“灵子!”
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白猫“嗖”地从我脚边蹿过!我定睛一看,黑暗中,恍惚可见这猫肚子很大,像是怀了宝宝,脸腮也是大得吓人,眼角微微下垂——又分明是公猫的特征——我只听见它狰狞地“喵”了一声。这猫长得真是奇怪,明明是一只怀孕的母猫,怎么看着脸像公猫?我因这猫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天黑看不清,眼拙了。
当我慢慢摸索着小路走到尽头时,天色也已亮。前面是一大片树林,树枝浓密,一股好闻的香味扑鼻而来,我走近一看,才发现都是一簇一簇的团形粉红色花。
这偏僻的地方竟然藏了一大片浓密整齐的合欢树林!
这树林里看起来有诡异,我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找下去。但是我想,如果我找到灵子,治好了灵子,就有理由问问村子里的人是否知道我师父在哪!于是壮着胆进入了树林里。
“好一个隐蔽的树林,竟然都长着合欢树。”我心里想到有关合欢树的传说,一只手捂着嘴偷笑,另一只手想扶着旁边的树,还没摸到大树上,前面就有人怒气冲冲地朝着我冲来,看上去是一个身材很不错的女人,该凸该凹的地方一点儿都不含糊,只是帽檐太大,让人看不清脸。
我心里一喜,刚想上前问路,那女人突然冲到我面前,直接大喊出声:“你是谁?快滚!”她声音很尖锐,话很急,还没等我回话,她便将胳膊上的篮子往地上一砸,直接拳脚并用,将我往后赶。
“你要干啥?”我慌忙按住她的手,却被她的指甲划破了胳膊,无奈,我只能一边闪躲着她乱挥舞的手、飞起的脚,一边向她解释,“别误会,我只是路过……”
那女人先是一愣,在我“路过”二字刚脱口时,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更加愤怒。她双手紧紧握在胸前,关节被拽得“咯咯”发响,大吼道:“路过?你们这些人,说什么路过,路过为啥要踩到俺的花?”
这女人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看着她又要伸手打过来了,我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这几步一退倒好,本来只是骂人的女人,现在直接咆哮了起来,她捡起篮子,拎着就往我身上砸:“你还说没踩!你看!你脚下是啥!”我顺着她的手指忙低头一看,我脚下确实不小心踩着一朵花,不过只是路边一朵枯萎了的野花而已。
“这不是你的花,只是路边的野花。”我顺着她的话,拼命解释。可是这女人却丝毫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放你大爷的狗屁,这树林是俺村子的!俺是俺村子的!树林就是俺的!树林里啥狗屁东西都是俺的!”
这是什么逻辑?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我心里大骂了一句“精神病”,决定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她却直接跳到我面前,冲着我指手画脚:“你想走啦?不管啦?没门呢!”
这女人的力气大得超乎我意料!就在我想溜走的时候,她一脚钩住我的腿,一手抓住我的脖子,硬生生地把我按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会死人的啊!”我下意识地挣扎,把女人的大帽子给拨弄到了地上,她的脸彻底暴露在了外面,浓眉毛,小眼睛,还有不少的麻子,这个女人,压根就是一张男人脸啊!
“看什么!没看过男的啊!”这女人竟然说自己是男人!
可是他的声音还是纤细的,身材还是凹凸有致的,虽然他长着男人脸,也说着自己是男人的话。这让我突然想到昨晚见到的白猫,一只长着公猫脸的母猫,竟然和这个长着女人身材的男人有相似之处。就在我还被他震惊到时,男人麻利地拿出绳子将我捆绑好手脚,无视我的挣扎,直接往背上一扛,朝着树林里面走去。
“真是××的,瞎眼的破日子,到处都是疯子。”男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我看到树林尽头处是一片湖,湖边有一艘小船,船板上还躺着一个年轻人,他看着二十五六的样子,手脚和我一样被反绑着,不仅如此,他的嘴里还被堵上了抹布。年轻人也在挣扎,一旁另一个男人正举着大脚,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踹着他的屁股:“你莫动!莫动!再动直接送你上路了!”果然年轻人立刻不动了,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只能用眼睛狠狠瞪着面前的男人。这男人看着扛着我的男人回来后,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愤怒了。
“你这个老死鬼,去这么久干啥子了?”
“臭婆子,我这不撞到了一个傻子吗?”果然船上踢人的“男人”,其实是一个拥有男人身材的女人!通过他们两个的称呼,我得知这两人是一对夫妻,男的叫大牙,女的叫芳姑。
我被大牙一丢便丢到了船甲板上,接着听见前面的芳姑又骂了几句,才磨磨蹭蹭地走到船的另一端开始划船。
说实话,我很不习惯看到这样身子与长相性别完全相反的两人,所以我恶心地撇了撇嘴,而一旁和我一样被绑着的年轻人很显然也是被这两人的样子震惊了,眼睛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过了十多分钟,当船划到了湖中心时,大牙从对面站起来,走过来给我们松绑,他绕着我解开身后的结时,胸前的两个球无意地擦着我的胳膊。放到平时这对我而言定是个享受,可如今想到拥有这身材的竟然是一个野蛮的男人!我不由抖了抖。大牙明显又被我的动作刺激到了,骂道:“他××的!你再动?!再动丢你去喂湖底怪脸!”
我连忙乖乖地坐在原地,心里却打着主意,想趁着手脚自由后,看看怎样可以逃掉,所以我努力地张望四周,岂料四周都是空荡荡的湖水,深不见底,看又看不到边。
我才发现逃跑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也怪不得大牙肯给我们松绑,原来他是知道,我们压根就逃不出去呀!
很显然,年轻人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他看上去有些泄气了,凑过脑袋刚想和我说什么时,船那端的夫妻又吵起架来。
“蠢女人!往右划!左边是湖底怪脸的家,会死的啊!”
“没看到俺在划吗?那划子不动啊!弄不动啊!”
“笨啊!快划啊!!船要往左了,往左了,往左了左了!!”
两人还在船头大吵着,我没太听明白这两人说了什么话,但是弄明白了他们在争吵什么,这片湖的左边是湖底怪脸的家,看样子应该是村子的禁地,或者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所以两人都让船不往左边划去。只是这船却像着了魔一般,就拼命地往左边靠,到了最后,干脆“扑通”一声,整艘船直接往左边一倒,所有人都被翻进了湖里。
我的水性并不算好,在这冰冷的湖中,拼命扑腾了两下,便累得要命。还好往前看去能隐约望到岸,我连忙加大力气想游过去,却意外地发现,那岸好像会走一般,怎么游都游不到跟前。我有些泄气,整个身子跟着往下沉,连忙拼命往上扑腾,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落了下去。抓着我的像是一个人的手,让我怎么摆都摆不脱,只能拼命地挣扎,耳朵里头听见水里有“咕噜咕噜”的声音,夹杂着人“叽叽”的支吾声。
我感到体力越来越不支,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的,像失去了知觉,恍惚中有人拉过我的腰,将我拖着往水面游去。等到了岸边,我恢复了一些力气时,才看清面前救我的人,是在船上一起与我被困的年轻人,他皮肤白白净净的,脸上透露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还有一股玩世不恭的态势,他眨了眨眼睛,顺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微微一笑。他看起来,圆滑又不奸诈,大概是能够共患难的了。
“我叫温必来。”他的声音很清脆,一个一个往外蹦跶,字正腔圆,“你呢?”
看着他那熟练又不显露内心情感的笑容,我答道:“万济生。”
他点点头,接着继续说:“我是镇上诊所的医生,去年刚去那工作的。后来听病人说,传说这合欢林后面藏着个外人来不得的怪村子,村子里的人都有稀奇怪病。我便想出来碰碰运气见识下,所以便来了。没想到这里还真有个合欢树林子,林子后还真藏了一个村子,然后我又碰到一个又怪又蛮不讲理的女人,结果就变成了你看到的样子。你呢?”
他说话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让我想到小时候村长开会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看惯了平时的村长,很是不习惯开会时候的他。想到这里,我下意识“扑哧”一下笑出声,而温必来显然是误会了,他只是轻轻笑了下,但却让我感觉到他有点尴尬,连忙打住笑意挥了挥胳膊,说道:“我啊,只是迷路了,然后被他们逮住了。”
温必来点点头,我觉得脑子有些晕乎,看到他暂时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便闭上眼睛,下意识呼了一口气,接着感到有人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便吓得连忙睁开眼。眼前,温必来正抿着嘴,一本正经地帮我看病。他接着又看了看我的舌头,再有模有样地把了把我的脉,最后推了推眼镜,说道:“额头倒是不烫。舌苔偏白,带着些薄稀白痰,脉象轻浮,你这是要感冒了。”
“哟,这医学得还不错嘛。”我表面讪讪地笑了笑,心里却冷笑这人太照本宣科。而温必来丝毫没有发现不对劲,脸上跟着摆出了骄傲的神情。
“那是必须的。”他跟着坐在我对面,将我扶正了,刚想开口再和我眉飞色舞地讲如何治疗感冒时,我连忙打断他:“其实我知道我感冒了,小病,不用管。”
“哟?”温必来显然对这话产生了兴趣,他又举手推了推眼镜,“怎么知道的?”
我无奈地撇撇嘴,说:“呵呵,因为感觉像要感冒了。”
很显然,我无聊的冷笑话让温必来很是无感,他推眼镜的手顿了顿,嘴巴往下拉了拉,然后直接站起身,抱着手,转过身看了看四周,主动扯开话题道:“这树林看上去挺大的,也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走出去。”
天黑前走出去?我想到一开始我们在船上时特意留意的情景——这片林子很大,大到好像和我刚来时的那一片合欢树林是同一片。那么大一片树林,不说是不认识路的我们,就算是认识路的人,也未必能在天黑前走出去,于是我摇摇头,直接说:“怕是走不出去的。”
温必来听我这么一说,也跟着泄了气。他干脆坐到我身边,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点人烟都没有,而现在又走不出树林,怎么向人求救?我正发愁着,温必来倒是抱着“反正都是被困”的态度无聊地嗅着一旁的合欢花树。
“这合欢花很好闻啊!”他想要调节气氛般,笑嘻嘻地说着。可他这话丝毫没让我放松下来,我烦躁地瞪了他一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欣赏这花花草草?”我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连忙按下心里的不满,率先朝着里面走去。今晚我们定是要在这里过夜了,我在心里打着算盘,当务之急,必须找到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否则这又是水边,又挨着森林的,晚上就算不被奇怪猛兽袭击,也要被活活冻死。
我还得留着命,找回跟丢的灵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师父,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花村村长和他媳妇的话到底真相是什么,我必须还师父一个清白。
我还在想着,温必来已经赶上来,与我并肩走在道上,他率先看到前面有一堵可以挡风的大石墙。就在我们欣喜地要跑过去时,森林的方向竟然传来了不少人的说话声。
“有救了!有救了!”
我和温必来激动地互看了一眼,飞快地跑过去,可还没等我们到他们面前,温必来便连忙抓住我的胳膊,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了两张气愤得就要发紫的脸,他们正举着火把,大声骂骂咧咧地吼着找着什么。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我们,手指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喊道:“就是他们!”接着将火把往地上一丢,大吼一声,黑暗的树林里突然跑出不少村民,一个个全像发疯了般,朝着我们就冲来。
“他××的,逃啊!”温必来抓着我的胳膊掉头就跑。身后村民们凶狠的叫唤声越来越大,他们手中紧紧握着棍子,赶着我们。我们被逼到了先前上岸的湖边,便再也没有路可走了。
身后村民们的叫喊声越来越大,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而我们面前的湖水黑漆漆的,安静得要命,一个石头踢下去,竟然没一点响声,就连涟漪也看不真切。
温必来绝望地看着湖水,他的身子颤抖着,嘴唇颤抖着说:“被他们抓走,我还不如跳湖去死得了!”他说着,一条腿就开始朝湖里迈了进去。
突然,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湖中心传来,温必来吓得连忙缩回腿。我们定睛一看,湖面上,朦胧的薄雾中一艘船正向这边划来,我们顿时激动起来,或许我们俩都有救了!
温必来比我更先一步跑到浅水中对着船上的人又挥手又跳,看着对方好像没有反应,他又拿手放在嘴巴大喊:“喂——救人啊——”
我刚想笑温必来动作难看,却猛然发现不对劲,待船靠我们近了一些,我再仔细地一看,那船竟然是一艘空船!上面连划桨都没有,更别说是一个活人了!温必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挥动着的手顿了顿,然后慢慢落了下来。我跟着站起走到他身旁,看着空船沿着一条奇怪的轨道慢慢漂荡着,眼看着就快要到岸边了,船下像是突然冒出了什么东西般,船位先是猛然一高,船下面冲出了水柱,船被冲到天空,水柱落下,船落下裂成几大块,接着,船只的残骸瞬间被卷入湖底。我和温必来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事情经过从发生到结束也不过短短几秒钟,而此时的湖面平静,就像刚刚我们看到的只是一场幻觉。
“他××的!”温必来迟疑地瞪圆眼,张着嘴摇摇头。
“××的,这怎么回事?”我也跟着愣了愣。
我突然想到之前在船上听到的关于“湖底怪脸”的说法,又想到了绑架我们的那对夫妻,他们与我们一同落水,刚刚追我们的村民中并没有他们,可见他们也不见了。
“那对夫妻……”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说话的声音下意识一颤,“你看到他们上来了吗?”我问温必来。
他愣了愣,然后摇摇头。
想到刚刚诡异的船,想到再没上来的芳姑和大牙,这黑漆漆的湖水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骇人。我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岸边走了两步,温必来还待在湖边,他想往岸上走,可村民们的脚步声已然到了跟前。
“完了,没救了!”温必来,一脚踩进水,“走!跳下去!”他拉着我的胳膊就要往下跳,我连忙把他拉回岸边。
温必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连忙摇摇头。
一边是安静到充满死亡气息的湖水,一边是凶神恶煞举着火把眼看就要把我们活扒的村民。
一瞬间,我们竟然无处可逃了!
第二章神算灯婆
追上来的村民们熟练地将我们捆住,把我俩再次按住在人群中间。温必来还不满地大吼大叫,拉着他胳膊的男人直接一拳砸到他的鼻子上,这里的人,不管男的女的力气都大得吓人。我跟着倒吸一口气,老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待温必来被揍得头昏眼花连话都说不出时,站在最前面的老人对着外面大喊了句不知什么话,远远的,又晃来了两根火把。
待火光越来越近时,我终于看清了最前面两个举着火把的人,这不正是大牙和芳姑吗?
大牙还穿着船上见到的黑色麻衣,好身材遮掩在麻衣下面,方方正正的大麻脸上满是凶气;而芳姑跟在他的右后方,虽是略低着头,可依旧让人能感到她此时很气愤,她紧捏着手,肩膀一抖一抖的。
大牙最先看到了我们,他先是一愣,接着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一旁狠踩两下踩灭,举起手就朝着我们打来,看上去很愤怒。我和温必来连忙往后闪躲,后面的芳姑跟着举拳冲了过来。
“终于找到这两个小兔崽子了!”芳姑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不小心撞到了大牙背上。
这下可好,准备对我们举拳要打的大牙一下子将目标转移到了芳姑身上,他双手叉腰,粗声粗气地对着芳姑大吼:“你大爷是没给老子长眼睛吧?撞哪呢?”
“奶奶的,撞一下怎么了?老娘还就撞了!”芳姑跟着把火把往地上一扔,仗着比大牙高一个头的优势,拿着厚肩故意顶着大牙的脖子。很明显大牙是彻底被激怒了,他冲着芳姑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咬,引得芳姑嗷嗷直叫。站在两人身后的一个老人懊恼得直跺脚,他喊着两人的名字,可两人怎么都不回应。
“两个误事的废物!”老头头发有几缕已经变白,他同样有着女人的身体,却不如大牙那样凹凸有致。老头的身体肥肥胖胖的,整个人呈一个球形。他拿火把棍子垫起脚戳着大牙和芳姑的脑袋,大牙和芳姑这才吃痛分开。
“你们两个想做啥子?想打架?要和俺一起打吗?”老头说着就要撸袖子。
“村长!”大牙第一个低下头。
“还不干正事!”
村长一声喝下,芳姑和大牙连忙凑过来,一人一个地将我和温必来架在肩上,往林子外走去。一路上,我俩不断地挣扎却换来了一顿打。待走出林子,林子外还有几十个村民在那里等着,看到我们几个后,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嫌弃鄙夷的表情。
一个女人从人群里慢慢走了出来,她头发很长直到腰下,身材消瘦,衣服却穿得很宽大,个子很高,五官略显刻薄:“这就是擅闯‘合欢树林’的兔崽子?”她的声音很尖,很刺耳。
“是的,就在大石壁旁。”女人话才问完,大牙和芳姑立刻毕恭毕敬地回答。我和温必来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在打鼓,这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把村长话都当是耳边风的,而且大牙和芳姑见到她后竟然变得如此温和。
“哼,果然呢。”女人又开口道,她顿了顿,再往前走一步,居高临下地瞟了温必来一眼,然后又盯着我看了许久,她的视线在我身上来回扫了几次,才收回慢慢抬眼,“灯婆婆算得又准了。果然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兔崽子去了大石壁。”
这女人傲慢又悠悠然的语气竟然没有引起村民们任何一个的不满,村长低着头满脸堆笑地走到女人面前,说道:“丁三娘可知,接下来该做啥子?”
原来这女人叫丁三娘,我在心里小声嘀咕着,丁三娘嫌弃地瞥了一眼靠在她身旁的村长,村长连忙往旁边挪了挪,直至三步远,丁三娘这才满意地扬了扬手,说道:“灯婆婆说,‘祭了’。”
“啥?祭了?!”温必来惊恐地喊了出来,“你们想干啥?”
芳姑又是一拳砸在温必来另一边脸上,她恶狠狠地看了温必来一眼,那眼神像是一种警告,警告他不要问不该问的。
“少废话,闭上你的臭嘴!”芳姑吼着。
丁三娘对芳姑的做法没有任何反应,也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直接扭头就走。我和温必来则继续被捆着,被大牙和芳姑分别扛在肩上,朝村子里面走去。
这村子的路很奇怪,越走越窄,走到就快要是死路时,一个拐弯,面前的路瞬间豁然开朗。我突然想到师父在一次醉酒后讲过的故事,说他在年轻时,曾到过一个叫死亡谷的地方,那地方虽是称作“谷”,其实却是一个村子,村子里的路设计得很怪异,短短千米,就从并排五人宽直到一个人走着都嫌挤的地步,用村子里老人的话说,这种路,叫做“去鬼路”,路越窄,便可“挤”掉身上越多的戾气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死亡谷常年被诅咒,这名字,也是依“以鬼冲鬼”之意而取的,而那些“去鬼路”,也是先人算天机所制。
“这路不会就是‘去鬼路’吧?”我小声嘀咕了一句。扛着我的芳姑好像听到了我的话,她一愣,瞟了我一眼,接着诡异地朝我一笑,又扭过头继续向前。
我心跳加剧,村里人带着我和温必来绕了很久的路,最后在一个屋子门前停下来,接着,我俩被狠狠摔进了屋子,丁三娘这时慢悠悠地从后排走到前面。
“丁三娘,这两人要关这里几天啊?”芳姑一边哈着腰,一边小声问。
“七七四十九天。”丁三娘双手叉腰,“灯婆婆说了,你们要好好看着这两人,可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啊?那谁来看着他们啊?”大牙一愣,“俺们都要——”
“谁惹的祸,谁看着呀。”丁三娘说着朝着大牙一瞟。大牙便连忙拼命点头,“俺和芳姑一定会好好看着。”
我和温必来面面相觑,在众人走出门后,便开始商量着如何逃出这鬼地方。可犯难的是,大牙和芳姑两人轮流监视着我们,从未有一秒让我们逃脱他们的视线,而且,即使是我们离开了这个屋子,这村子路那么复杂,我们也无法顺利找到路线逃到外面。温必来有些泄气了,他蜷坐在墙角,皱着眉,托着下巴。
“要不,咱就等上个七七四十九天,看看是什么鬼祭祀?”他提议道。
“你个疯子,你想死,大爷我还没活够呢!”我直接上前送他一个毛栗子,没好气地大声反驳,“祭祀祭祀,都说了祭祀了,你觉得这破村子,会给咱们活路吗?快做祭品了,你还想等着去看祭祀?你让你的鬼魂去吧!”不料,我们惊动了门口守着的大牙,他一脚踹开门,双手叉腰,满脸阴沉地走进来。还没等我开口,大牙先喝出声道:“妈的,祭祀这么神圣的词,能是你这个兔崽子嘴里吐出来的?”说着他眉毛一抬,眼睛一横,又道,“湖底怪脸岂是你们这些祭祀品能说的?等着活活去死吧!”说完,大牙将门一摔而出。我看了温必来一眼,显然他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又是“湖底怪脸”,我心想,这湖底怪脸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村子里的人,为何对它又敬又怕的?就在我想了各种可能、各种版本后,丁三娘再一次出现在屋子门口。
今天的丁三娘打扮得很是奇怪,头上戴着青黑色的头箍;身上穿着类似某种教服的服装,上面有不少奇异昆虫的图案。丁三娘无暇顾及我和温必来,只是对着芳姑和大牙比画了一个手势,芳姑和大牙立刻知晓地点点头,将我和温必来又用绳子捆住,然后扛出了屋子。
“他××的!你们这什么鬼破鸟地方破鸟人,别乱动老子!老子是个人,一个大老爷们!哪由得你们随便绑来绑去的?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告发你们,一群愚昧无知的人!”温必来憋红了脸,他被芳姑倒背在肩上,想使劲都使不上来。我也跟着试图动了动,发现大牙箍着我的脚实在很紧,根本挣扎不动。我俩就这样被他们钳制着,直到到了一块类似广场的大平地。
我和温必来被重重地丢在了广场正中间的地上,周围是黑压压的村民。广场最前面坐着一个老婆婆,丁三娘见到老婆婆后立刻变得乖巧地走了过去。我猜测这个老婆婆就是众人口中那个威望最高的灯婆婆,她穿着和丁三娘一样的衣服,先看了一眼满脸不服气的温必来,然后再望了一眼我。我发现这灯婆婆长得无奇,却是整个村子里我至今唯一见到的正常人,她有着一张女人脸,还有着女人的身子,不过给人的感觉像是戴着面具一般,有可能面具下的面孔是天仙般的?!我正盯着她愣神时,被她发现了,她猛地看了回来,于是我扭过头,不敢多看。而且灯婆婆身上散发的一股说不来的气场,也让我不敢多看。
灯婆婆也并未久久注视我们,她很快就扭过头看着前方。丁三娘弯腰站在她身边。也不知灯婆婆说了什么,丁三娘一挥手,所有村民都立刻安静了下来。我和温必来也不敢做声,被迫背靠背坐在地上,接着只见灯婆婆闭着眼睛念叨了什么,然后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到我和温必来身旁。我这才看清灯婆婆的脸,她右眉心有一个突起的地方,像是有个包,也可能是个痣,眼睛很有神,但不大。她举着一个不知装了什么水的盆子,念念有词地绕着我们走了三圈,然后直接一盆水倒在我们头上。
“××的,老子受不了了,你们到底想做甚?!你们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啊!”温必来忍不住骂出了口。正闭着眼睛的灯婆婆瞬间瞪大眼睛,她干皱的双手颤抖着,死死抓着另一只胳膊,一脸大难临头的样子走回广场前。丁三娘的脸色跟着变得难看,她像看瘟疫一样看着温必来,伸手小心翼翼地扶着灯婆婆坐下。
而我此时却忽然想到了婆婆眉心的地方,和师父的第三只眼是一个地方,而且大小差不多。灯婆婆是否和师父有什么渊源呢?终于我又找到了一个线索,抬眼望去,灯婆婆依然一张面具似的脸。我想,如果和师父认识,这个灯婆婆是好是坏呢?我该亲近还是提防呢?而且无论怎样我都想接近灯婆婆从而找出他和师父的联系。
“这两个祭品,是大难。”灯婆婆的声音低沉又沙哑,让我瞬间觉得毛骨悚然,“明天湖底怪脸要来索命,有人要走——”她说着说着猛然转头看向我,然后又看向温必来,温必来不屑地哼了哼。
“那就丢这两个丧门星去死!反正也是迟早的事。”芳姑刚想抬我们起来。灯婆婆便大声喝住了她的动作:“谁敢乱动湖底怪脸的祭祀品?”
灯婆婆一句话吓得芳姑连忙缩手站正,丁三娘走过来一把将芳姑推到一旁,拉着我和温必来扶着站了起来,又扭着腰走回灯婆婆的身旁。
芳姑的脸都被吓白了,灯婆婆冷笑了一下,又闭上眼,再念了两句奇怪咒语,便不再做声。又不知过了多久,灯婆婆慢慢站起身,在丁三娘的搀扶之下离开了广场,而我和温必来也被芳姑和大牙扛起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我一直觉得其实广场到屋子的距离不远,就像当初众人从湖边带我们到村子里头来一样,现在大牙和芳姑一直在扛着我和大牙绕路,明明刚刚才出现过的楼房,过了一会儿又再一次出现,而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不想让我们记住确切的路线。
我试图在脑子里画出一幅路线图,正想着,芳姑和大牙突然停下了脚步,原来是丁三娘出现将我们拦下了。也不知道她和芳姑说了什么,芳姑把我从肩上丢了下来,然后跟着丁三娘折回往后面走去。我还想看着她们到底去哪里,大牙直接一巴掌打在我脑袋后面。
“看啥子啊!走!”他一手推着温必来,一手拽着我的胳膊。
我和温必来被带回到屋子时已经是下午了,直到晚上,我们都没见到芳姑回来。一直蹲在门口的大牙明显有些烦躁了,他在走廊外头来来回回地走了几遭。我趴在窗户处探头探脑地看着,大牙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突然举着拳头扭过头。“看什么!”他大声一喝,挥了挥拳头。温必来连忙把我拉了下来。
到了午夜,芳姑都没有回来,倒是门口突然引起了一阵骚动,有几个村民举着煤油灯急匆匆跑到屋子口,和大牙耳语了什么,大牙“啊”了一声,那些人又匆忙离开。再过了一会儿,村长亲自又跑来了一趟,拉着大牙就往外面走。
我和温必来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跑向门口。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可以逃脱的机会,怎能放过呢?!一等到门口终于没了动静,我们就悄悄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撒腿就跑。
屋子门外是一条直路,虽然还是去鬼路的样子,可是并不妨碍我们的逃离,不过奇怪的是,我们就这样逃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见到路边有一点变化。两边都是整齐的屋子,每个屋子间隔了一小段距离,屋子是全对称的,就连窗户打开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样的。温必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和我一起停住了脚,有些害怕地看了我一眼。“这怎么回事?”温必来的声音颤抖着,他故作镇定地推了推眼镜。
“不知道。”我也有些慌了,这道很黑,看不太清路,恍惚间,去鬼路好像变成一样宽的普通路了,这路往前看,看不到尽头,回头也看不到来路。
“走!”我咬咬牙,不容温必来分说,继续拉着他往前走。我心想,与其在这里被困住,还不如继续走走试试。可我们又走了十几分钟,路旁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温必来终于不肯再往前走,我说什么他都不愿再动。
“这分明就是鬼打墙啊!”
所谓鬼打墙,就是在夜晚或郊外,会在一个圈子里,走不出去。
我心里其实也有鬼打墙的想法,可此时我不能跟着表现出害怕。所以我故意很鄙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大声骂道:“温必来你个娘炮,什么鬼打墙?老子只知道我打鬼,什么鬼打墙,人打墙的,没听过!快点给老子走!”
温必来被我硬逼得没法,只得硬着头皮跟我继续往前走。渐渐地,路好像恢复了原样,之前我和温必来两人走得很开阔的道路,一会儿后便觉得贴在一起走都有点挤,又过了一会,路已经完全变成只能容下一个人走了。温必来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后,路窄得不可思议。两边的房屋就像要倒下来压在我们身上般,我只能抱着胳膊往前走。眼看着前面就是拐弯口,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我肩膀上落了一落,我下意识地侧头,一只白惨惨的手正搭在我的右肩上,接着,是一张笑得狰狞又诡异的脸。
“好两个小兔崽子,果然逃了!”村长端着煤油灯,拽着我的衣领,他的脸在煤油灯下显得凶神恶煞似的。我下意识对着温必来喊:“快跑!”
可前头温必来却没了声音,我回头一看,却发现大牙正站在拐角处,已经将温必来用绳子捆好了。
我和温必来逃跑失败,两人再一次被强行带到了广场,此时广场上已经站了不少村民。灯婆婆坐在最前面,看着我们被抓来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诡笑。村长满脸欣喜地凑上前,讨好地看着灯婆婆,在看到灯婆婆撇了撇嘴后,他又连忙退后了一步错开位置。
“灯婆婆果然又算准了,这两个兔崽子果然是逃了,而且还是在西边的路上。”村长毕恭毕敬地说。灯婆婆冷冷一哼,没有回话。
“嘿嘿,灯婆婆——”村长还想再说什么,灯婆婆皱了皱眉,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话说:“你还让不让我算丁三娘和芳姑了?”
她的声音比白天听着又低了几分,村长立刻退了回去。
丁三娘和芳姑?我和温必来对望了一眼,下意识看了看四周,确实没看到丁三娘和芳姑的影子。想着下午的情形,芳姑被丁三娘带走后就再也没回来,难不成是这两人失踪了?
我正在猜测着,还没反应过来,便与温必来一起被强行按在了地上。我看不清灯婆婆接下来的动作,只见着周围村民们都站得笔挺,灯婆婆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晃了晃,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突然又安静了下来。几秒后,灯婆婆才开口,她的声音很颤,慢慢地说道:“她们在树林。”四周村民听后都骚动了,七嘴八舌地说:“快!去追!湖底怪脸要来了!要来不及了!”
所有村民都咆哮着,往广场另一侧奔去,而我和温必来也被村长和大牙拎起,跟着大家的脚步追了过去。我们被带到了一片树林边,村长带着几个高个子率先走了进去,而其他人则守在了外面。
“灯婆婆,这两人咋整?”村长走了几步突然折回来,朝着灯婆婆比画着我和温必来。
“松开带进去。”灯婆婆顿了顿,随即说道。
“松开?那——”
“怕什么?有湖底怪脸在,还怕他们跑了?”灯婆婆毫不客气地打断村长的疑虑,冷冷开口。
“好嘞。”村长连忙哈腰,把我和温必来松绑后,直接推进了树林。我俩站在村民中间,趁着村民手中的火把,我看清这树林里全部都是合欢树。
这应该就是我来时的那片树林,林边是湖水,黑咕隆咚的,温必来下意识地闪着不往湖边走,可大牙却踹了他一脚把他踢到最前面。
“兔崽子躲什么躲?怕有鬼出来吃了你不成?”大牙龇牙咧嘴地凑到温必来面前。温必来连忙耸肩往后退了一步,他一脚踩空,被石子一滑,整个人直直朝着后头栽去,我连忙走过去把他拉起来。
“××的,走路不长眼啊!”大牙说着就要伸脚朝温必来踹来,我赶紧把温必来拉到身后。
“你做甚啊!摔一跤不行啦?你想做甚啊?”我对着大牙吼道。身后温必来却悄悄地晃着我的手。
“做甚?”我不耐烦地回头,温必来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他刚刚摔倒的地方。这一片地都是平地,唯独那一块上有不少石子,由于温必来摔跤,石子被震开了好几粒,裸露出的一小块一小块地竟然是血红色的,村民们先是一愣,随即围了过来把石子全部踢开。
整块平地都暴露在了外面,地上有一大片黑红的黏稠液体,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冲了出来,瞬间弥漫在所有人的四周,在这黑夜里,看上去异常诡异。
我刚想走近看得清楚些,温必来兴奋地比我更早探过了身,他倒是对这玩意特别感兴趣,他蹲下去用手指蘸了蘸地上的血迹。
“还没干。”温必来说道,“搞不好是芳姑和丁三娘的。”
一旁有村民恶心地瞥过眼,村长和大牙瞬间挺直了腰。
“一群大老爷们恶心啥子?找人!”村长一声喝下,村民们连忙一个个又跟了上来。大家顺着血迹一路追了上去,最终血滴在湖边戛然而止,村长看着湖水,待在原处。
“这是湖底怪脸已经出来了?俺们还是晚了?”大牙第一次说话这么小声,他细嫩的双手互相搓着再紧紧一握,双脚不住地打战,村长跟着摇摇头。
“瞎猜啥子?走,回去。”村长的声音也在发着抖,可还是装作很镇定地责怪大牙,他也顾不得我和温必来,快速扭头往树林里头走,脚下却没注意一绊,差点摔了下去。我和温必来面面相觑,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往回走,我给了温必来一个眼色,他点点头走在我前面,而我跟在他后面。
这湖水挺凉的,在温必来擦着我肩膀走上岸时,水冰冷地打在我的脚踝上,我刺溜一下缩回脚,可那冰冷的感觉还缠在脚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抓到了般,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在我心里慢慢升起,这像极了我当初快要溺死在水里时的感觉。我颤抖地低下了头,夜色太暗,我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泥里拽住了我的脚,但看清了旁边一双透着血丝的大眼睛,那是一双女人的眼睛,大而无神,这眼睛嵌在一张沾满带血泥巴的脸上,那张脸僵硬地看着我,然后诡异地扯了扯嘴角。
“啊!”温必来比我还早叫出了声,我吓得拼命踹脚,可怎么也踢不开这女人的手。走在前面的村民听到我们叫声后连忙返回,大牙第一个冲上来。
“妈呀!”大牙惊讶地连退了几步,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拼命用手把土扒拉开,“他大爷的,芳姑啊!你咋子成这样啦?”
芳姑?我惊魂未定地用手摸了摸心脏,听到大牙的叫声后,连忙回头仔细地盯着那个被埋在土里的女人的脸,果然,那真的是芳姑。村长在大牙的叫声下也加入了挖人的队伍,身后村民们跟着七手八脚地把芳姑给挖了出来。
芳姑全身哆嗦地蹲在湖边,大牙怎么叫她她都不理,怎么拉她起来她都不动。她低着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在躲着什么,又好像在找什么。接着她嘀咕了两句,大牙连忙凑过脑袋。
“你说啥子?”他焦急地问,芳姑吓得缩了缩脖子。
大牙是个急性子,看见芳姑不说话就更急了,他右脚一跺,直接大声对着芳姑一喝:“你究竟做什么了?发生啥子了啊?你想说啥子?!”他着急地直接伸手去晃芳姑的肩膀,“还有,丁三娘呢?”
一直还安静的芳姑在听到丁三娘这名字后突然抬起眼,芳姑的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诡笑声,她冲着大牙摇摇头,然后突然扭过头,将视线落在一旁的温必来身上。温必来被她这莫名的一盯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往我身后靠了靠,而芳姑也只是冲着他傻傻一笑,最后目光一转,竟落在了我身上。
芳姑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凶狠无比,那样子简直就是想要把我给吃了!她猛然挣脱大牙的手,直直朝着我冲来,她举起拳头挥着就像要砸我,我一边退着闪躲,一边大声喊道:“你干吗啊?乱打人啊?”芳姑想要回答什么,可嘴巴才张开,又猛然合上,一阵奇怪的音节呜呜地从她嘴里发出。温必来皱了皱眉,他发现了芳姑的不对劲,冲上来一把扒开芳姑的嘴,芳姑嘴里的鲜血“哗”地涌了出来,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我仔细一看,才诧异地发现,她的舌头前半截竟然从中间裂开!
“这——”温必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芳姑,“你这舌尖咋裂开了?”他发抖地放下手,可芳姑却被彻底的激怒了。芳姑发了疯一样,大吼着,抓着温必来的头发就往树上撞,大牙连忙上前抱着她,可她却直直咬上大牙的胳膊,村长看着大牙要撑不住了,跟着上前强制抓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地上,可芳姑还是挣扎着,用指甲抠破了大牙和村长的胳膊。
“哎哟!疯婆子!”大牙虽是叫着,可还是不放手地抱着芳姑,芳姑看着大牙流着血的胳膊,竟然开心地咯咯笑出声。眼看着她又要挣脱开大牙,对温必来进行下一轮攻击时,我连忙退到一旁。我随手摘了一片合欢树叶子卷成圈,又摘了朵大大的合欢花撕碎塞到圈里,然后舀了圈水泡了泡。
“按着她!”我给大牙一个眼神,他连忙知晓地将着魔中的芳姑按住,我捏着叶子圈将里面的水强行灌进芳姑的嘴里,过了一会,一直闹着叫着的芳姑慢慢静了下来。
“呀呵!这是啥子东西?”村长满脸稀奇地看着我。
“合欢花泡的水,可以定神养气的。”温必来很骄傲地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用手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对面大牙终于安下了心。
“合欢花水好,合欢花水好。只是这究竟是发生了啥子?芳姑性子烈得很,啥子人能害她割开舌头?或者是啥子事能逼着她自残啊!”大牙絮絮叨叨地说。温必来很没好脸色地瞪了他一眼。我看着一旁还蜷缩在地上的芳姑,心想着不管是谁逼着她弄断了舌头,或者是她自己咬裂开舌头,目的都是不想让她说话,这究竟是发生了啥子事情,这么不想让人知道?
我还在想着,一旁村长已经走到了芳姑身边,他让她指指丁三娘在哪,可芳姑却只是“嘎嘎”,含糊不清地叫,不作答。没法子,村民们就在找到她的那块地边,细细搜索了一番,可是最后依旧没有看到丁三娘的影子。就在大家准备放弃离开时,一个村民突然在一旁一棵合欢树上发现了一条带血的黑布,看着像是从丁三娘外套上硬拽下来的。
村长靠近细细看着黑布,说:“好像真的是丁三娘的。”我听到后,好奇地凑过脑袋,布上有着不少奇怪图案的昆虫。
“确定是丁三娘的。”我点点头,村长有些烦躁地抓着脑袋。
“××的,那丁三娘呢?!”众人围着树绕了一圈,最终全部震惊地站在大树正面。这算是树林里最大的合欢树之一了,大树正面挂满了丁三娘外套的带血碎布条,每一条都差不多长宽,它们被零落地挂在树枝尖上,在夜晚有说不出的诡异。
“丁三娘!”
村长在树下大喊着丁三娘的名字,村民们也跟着在周围喊着,可无人应答,我站在这合欢树下,看着被撕开的布条,甚至莫名联想到了碎尸。
丁三娘和芳姑,一个失踪,带血外套被撕碎挂在树上;一个傻了,舌头裂开,一张嘴惨不忍睹。这两人下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落得如此恐怖,我心里狠狠一颤,温必来突然凑过脸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万济生你干啥呢?脸白得跟鬼一样。”
“没啥。”我皱皱眉,不满地甩开他的手,“一个大男人,别天天摸我脸。”很显然温必来被我这一句话给弄蒙了神,他错愕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哼哼两声朝着村民的方向走去。我无奈地摇摇头,大牙看着半疯半癫的芳姑,提议赶紧去找灯婆婆看看,也可以去问问丁三娘的下落。反正众人找不到丁三娘,便听了大牙的建议,我们一起往外走,外头其余村民还在那里等着。村长一出来便找灯婆婆,可是却不见她的踪影。
“灯婆婆呢?”
“婆婆回屋子了。”
大牙“哎呀”一声将双拳往腿上一砸,接着就带村民往灯婆婆家赶去,我也跟着想追过去,却被温必来悄悄拉了下去。
“咋啦?”我不耐烦地问。
“傻子你还跟过去干啥?咱好不容易得个机会可以逃啊!”温必来小声地说。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对啊!撤啊!我们可以逃了啊!
看着前面村民都走远了,我和温必来转身想溜。可才走了两步,我们又猛然反应过来,这里的路又多又绕,我们压根就不清楚怎么出去!就在我们发蒙的时候,村长发现了我们想逃,他折回来拽着我俩就往灯婆婆房间门口走去。没法子,我和温必来只能硬着头皮,再一次跟着继续往前走。
灯婆婆的屋子离着树林好像不算远,没多久就到了,只是里头黑乎乎的,村长敲了许久的门后,里面才幽幽点起一盏煤油灯。
“灯婆婆——”村长扯着嗓子对里面吼着。
“不要狗吼,听得到。”灯婆婆很没好气地打断了村长,却没有前来开门,透着窗户上的影子,我能看出她正从里屋走出来,然后走到桌旁拿起了什么,转了一转。
灯婆婆的影子映在墙壁上一晃一晃的,接着又念着什么,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在空中一晃。
“灯婆婆,俺想请您帮俺看看——”大牙扶着芳姑,刚开口。
大牙话还没说完。灯婆婆气愤地将手中东西一摔:“莫打断我!”整个人跟着颤抖了起来。大牙连忙毕恭毕敬地闭上嘴。灯婆婆镇定了些,捡起圆东西又拿到了手上。
“这是怎么了?”温必来推了推眼镜,在我耳边小声说,“算出啥了?”他就想冲到前排去仔细看看,我连忙把他拦下。“别急,再看看。”我小声和他说。身后大牙朝着我俩鄙夷一瞟。
“有一个回来了,还有一个,还在外头。”灯婆婆突然开口了。她手中的东西被她放回了桌上,然后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但回来的那个,已经没得救了。”
这就算完了?我和温必来面面相觑。
大牙“啊咧”一声嘴巴一扯,连忙“扑通”趴在了门上,求道:“灯婆婆,求你救救——”他还没喊完,就见灯婆婆的影子突然站了起来,灯婆婆猛然打开门,大牙一个没站稳跌在她脚下,灯婆婆的眼里净是凶狠之气,她看着就像要把大牙给扒了吃了般。
“我的人给你们弄丢了!你们还想我救人?!”
“灯婆婆,俺们错了,都是俺们的错,求您帮丁三娘算一卦!就算是算出在湖底怪脸家,俺们也定闯进去把人给您带回来!灯婆婆!”大牙连忙上前求着灯婆婆。灯婆婆气愤地看了他一眼,甩着手又走回屋子。
这一回她没关门,我也正好透着门看到里面她的动作,原来桌上的那个圆东西是一个碗,看着没啥特殊之处。她一边双手颤抖地转着碗,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啥,突然,灯婆婆脸色一青,整个人跟着颤抖起来,最后她突然大叫一声,狠狠将手中碗砸碎。所有人都蒙了冲上去,却被大牙拦在了门外。
“她在动!”灯婆婆突然说着,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淡定,“她在动!在狭小的空间里,在长长的道里,在动!”
这是说丁三娘在什么地方吧?我心想着,又狭小又长的空间,是一个什么小山洞?或者是管子?而她又在动,那是在走,或者爬?
我盘算着合欢林里哪里有这样的地方,屋子里灯婆婆突然又不动了,她呆呆地坐在桌前,然后捡起地上的碗碎片,捏着晃了晃,又猛然大喝一声将碎片一砸:“不可能!她还在动,还在移动!”我惊讶地看着灯婆婆大叫,村民们也是奇怪地对望了几眼。“可是她没有生气,我感觉不到她的生气!啊!好重的死气!”灯婆婆咆哮着扭着胳膊,她的四肢扭曲地趴在墙上,大牙还想问得更明白,灯婆婆却猛然将门死死关住,屋子里的煤油灯被吹灭,再也看不到她的动作。
我琢磨着灯婆婆刚说的话,什么地方狭小且长,可以容得一个人待着,更重要的是,死人,怎么还能不断地动?
村民们也被这说法给吓了一跳,各个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脸色,有些胆小的干脆就吓得尖叫,一个个发疯了般往村子里头跑去,村长大声吆喝着也没人回头,场面一下子变得难以控制。大牙也顾不上看着我和温必来,追着村长就去逮那些跑走的人,我和温必来对视了一眼,也乖乖跟着大牙跑回去。
这村子里的人,性子本来就暴躁,一遇上这种事儿,更是一个个疯狂得要命。温必来连忙掏出不知何时摘来的合欢花,拉着我把它们打成糨糊状,泡水分送给一个一个村民,有了上次芳姑的经验,村长这次并没有迟疑,率先喝下了合欢花水。果然,合欢花水的药效让大家都慢慢平静了些。
大牙没从灯婆婆那里讨到救芳姑的法子,看见我和温必来好像懂些医术,连忙问我们有什么可以救芳姑的。
“你得让我们看看芳姑先。”得到我和温必来的点头后,大牙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很大变化。他开心地把我俩带到芳姑面前,芳姑却对我们视而不见。她一边用手搅着衣角,一边低着头看着地面,我几次和温必来试图帮她把脉,可她都躲开了。芳姑变得好像很怕和人接触,温必来看着我无奈地摇摇头,而我却注意到她眉心突然多了一颗突出的肉块,远远看着,像极了第三只眼睛。
“这肉痣的位置和灯婆婆的一模一样。”温必来拉了拉我的胳膊小声地嘀咕。我蹙着眉不吭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肉痣。芳姑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回过头来,朝着我“咯咯”傻笑,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尖锐,她嘴巴挪了挪,像是想说出什么话一样,又什么都说不出,她只是用手指着远处合欢树林,树林里蓦地飞出一片鸟儿,黑压压的一片。
“快看!树林里有人!”不知谁惊慌地喊了一句,让我莫名觉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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