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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青田街七巷六号(来不及的孺慕之思,说不尽的父子情仇。老房子里的小历史,装着从前那些复杂的痛苦、简单的快乐!)

書城自編碼: 2143213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中国现当代随笔
作者: 亮轩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49544271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11-01
版次: 1
頁數/字數: 300/208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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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台北书展大奖得主最新作品】追忆回不去的从前,记录日渐淡忘的老家。亮轩的“青田七六”,恰如鲁迅的三味书屋与百草园、萧红的呼兰河、林海音的城南旧事……
【来不及的孺慕之思,说不尽的父子情仇】台湾著名作家亮轩回首一甲子的往事,父子、亲情、婚姻、纯真、叛逆、童年、孤独……人世沧桑,妙悟无穷。
【关于一栋老房子的小历史】一栋屋子的历史,跟大历史也没有什么两样,恩怨情仇,起落无常……青田七六的故事说不清也说不完……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我们都是过客。
【复杂的痛苦,简单的快乐】一池睡莲、一棵凤凰木、一只乌龟,七只猫与两条狗,一台打字机,一个煤球炉,几席榻榻米,以至父子情仇……人的苦与万物的乐,都在这一处宅院不断地交错。
內容簡介:
复杂的痛苦,简单的快乐,就是一生。这是一个庭院的历史,是昨日的世界,是回不去的故乡、回不去的童年。如今已是古稀之年的亮轩,回到十多年来连经过都不忍的故居——“青田街七巷六号”——为游人导览,一甲子的恩怨情仇排山倒海涌现,人情物趣的回忆起伏跌宕,于是开始每天清晨在父亲的书房、父亲的书桌上写作,以这座宅院为中心,前溯八九十年,由环境、建筑细部,一池睡莲、一棵凤凰木、一只乌龟,七只猫与两条狗,以至父子情仇,人的苦与万物的乐,都在这一处宅院不断地交错。情感染织记忆,承载的是来不及的孺慕之思,还有对生命的深深感恩。
【青田七六】——台北青田街上的一座庭院,日据时代由“台北帝国大学”(台湾大学前身)足立仁教授于1931年建成,台湾光复后由参与接收台大的马廷英教授购得,成为作家亮轩(马廷英长子)儿时的家园。当年比邻而居的多有飘零台湾的要人巨擘,如于右任、陈果夫、甲骨学大家董作宾、台大校长陆志鸿、史学家沈刚伯、“中央日报”社长阮毅成……这里曾有过往来皆鸿儒的时代,《巨流河》作者齐邦媛年少时曾寄居于此,这里曾是琼瑶处女作《窗外》的电影场景地,更是马氏父子温情与仇怨上演的舞台,是困窘、破碎的一家人的栖身之处。现在这里成为“青田七六”,因是享誉国际的地质学家马廷英先生故居而被定为“古迹”,2011年获台北“老屋新生大奖”金奖。
我如今看这一座院落,总是容易看到已经不见了的那一部分,好像历史陈迹中的相关故事,又如没有了的树木与动物,当然还有许多许多不再住在这里,甚至于不再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长辈。无论识与不识,此屋中多年来来往往、终至飘然而去者,比施施然的来者为多。我五岁来台便住进此屋,六十余年之后,成为此屋的见证,但如今也已皓发盈巅,老态龙钟了。“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亮轩
“我有点像英格玛?伯格曼(电影)里面的那种飘荡着、永远不离开自己住宅的魂魄。我很高兴,我活着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做魂魄。”——亮轩
關於作者:
亮轩,台湾名作家,本名马国光,祖籍辽宁金县,1942年10月10日生于重庆北碚,父亲为享誉国际的地质学家马廷英先生。五岁到台湾,此后至成年一直生活在现已成为台北市古迹的青田街七巷六号。1980年代初赴美国获纽约市立大学传播学硕士,曾任电台、电视节目主持人、制作人等,连续于《联合报》、《中国时报》等各大报刊开辟专栏。三十余年间,著述不断,有《不是借题发挥》、《说亮话》、《2004/亮轩》、《江湖人物》、《假如人生像火车》等作品二十余部,曾获“中山文艺散文奖”、“吴鲁芹散文推荐奖”,笔下文字世界精彩绝伦。回忆录《飘零一家》(繁体版书名《坏孩子》)感动两岸读者,入围2011年台北书展大奖。平生善烹调,喜翰墨,手不释卷,嗜读如狂。2012年开辟“亮轩书场”,践行其信念——“学习是一种狂喜,一种最顶级的娱乐”。
目錄
▲【自序‖屋中老少今何在,门外人车兀自流】
▲【故事一甲子】
我常常想,父亲是怎么成为一位名重中外的地质学者的……也许,没有家庭,正是他成为名学者重要的原因。个人受到的折磨,常常是他人受惠的源头。
▲【环境篇】
我小的时候,常常幻想自己是一只麻雀,这只雀儿的家,就在我们家的树上。麻雀早上飞出去寻食,傍晚就得归巢歇息了。我在想,它要怎么才能找到家呢?我担心不好找,因为整个青田街都笼罩在无数浓密的大树中……
▲【屋宇篇】——从足立仁到马廷英门墙玄关客厅书房餐厅三席小屋厨房外厨房浴室花房夏屋长廊女儿房两间榻榻米厕所柜子
▲【宠物篇】——狗狗猫咪鹅鸡
▲【鱼鸟篇】——雁鹰麻雀鲤鱼吴郭鱼乌龟水母
▲【虫虫篇】——马蜂的大战萤火虫壁虎蚂蚁蜘蛛蜻蜓蝉蝴蝶蜗牛
▲【今昔惊梦】
▲【附录‖两部《窗外》,一片痴心】
內容試閱
【自序屋中老少今何在,门外人车兀自流】

爸,好久不见,您大去之后,已经有三十二个年头了。我也老了,头发比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要白,却总忘不了小时候接到过一封您从国外寄来的短信,其中有一句话,您说司马光平生不打诳语。我记住了,但总做不到,年近古稀,不打诳语的,真没见过,可我自己决定,从此之后,守着腰里的口袋小心地过日子,不求谁,也不怕谁,为的是,再也不打诳语,不实在就不作为。七十岁的儿子要跟您说,我就这么孝顺您了,虽然您大概也没法知道。
这些天特别地想着您,想着您一辈子的穷,又加上晚年的困,成天就只好栽在研究里,这是我的猜想。知道吗?您在世的时候,老有人反对您的说法,这个我也不懂。但是,为了最近的一点青田街七巷六号咱们家的事情,问了人,也有人主动跟我讲,也上网看了看,这才知道,有愈来愈多的证据显示,您当年的发现跟理论是对的,但您已经走了三十多年了。您要不要大笑几声?那种经典的?
爸,您晚年最操心的事情,现在可有了些发展。台北市青田街七巷六号的咱们家,成了一个好像唤作文创什么的,又叫黄金种子什么的,让您知道,一定又说别胡闹,实实在在干了没有?什么黄金不黄金的。您打算穷定了也似,那回年纪还小的弟弟拿了把什么电视节目给的扇子,上头有“钱来也”三个大字,您气得一把就给扯了,骂了几声混账。爸啊,您要是还活着,怕不整天就骂这两字儿。但是人家打算好好地把您的影子留下来,在称作“青田街七六”这么样的地方。
当年只为了交不起房屋税,您把房子送给了大学,让大学交税,就很得意。到了晚年,您的苦日子就来了,头一批强迫退休的教授,几十万元就打发了,您拖着欧卡桑跟三个弟弟妹妹,半分钱的外快都没有。但是,您最怕的就是“我怕大学不让咱们住了”!是啊,总有一天咱们家的人得搬出去,您大方嘛!但是您还好,拖了没有几年,一走了事,苦了欧卡桑跟弟弟妹妹,这么好的一处宅院,没有钱,是住不出个好样儿的。欧卡桑在您之后十几年也走了,弟弟妹妹渐渐地把这儿住成了颓墙败瓦,蔓草荒烟。是啊,他们终于搬了出去。您要是关心,您要愁死。
那年我把您从书房搀了出来,手一捏,感觉得到您长衫里枯瘦的胳膊,扶着您穿过不知道多少年再也没有客人的客厅,绕过那几张大概从光复后就再也没有换过的沙发,原先的颜色是什么,褪得一点儿也看不出,连表面的弹簧都顶了出来。在玄关,给您穿鞋,我蹲在地上,仰头看了您一眼,只见一身灰旧长衫,原先壮壮的、大铁柜般的魁梧早不见了,方面大耳瘦成了一张小脸儿。太久没出门,白里透黄,还安慰我说没事儿没事儿,交给专家就行了,至今我也没弄清楚是什么意思。您笑着,脸上浮起密密的皱纹,干巴巴的,也像您的笑,映着门口的阳光。那就是后来三十年一再见到的您了。上了计程车,到了大学医院,住进去,病体一天天地衰弱,我到底没能把您接回来,没能接回青田街七巷六号。爸,那个结果,我真没想到。要不怎么我都会带着您一寸一寸地细看这一处宅院,您自盛年而老而病而死的地方。我真不该逼得您仓仓皇皇地一去不回。
您后来去过青田街七巷六号了吗?生死相隔,我不知道。我是再也不回去了,您走了,那个家,对我就成了灰,什么都没了。不得不回去,我总是站在院子里,连台阶都不想上,只跟其实早就很疏远的家人说几句话。谁也不想这样,然而就是这样。我知道家里有些我年少时留下来的信件、日记本儿、几幅涂鸦,残留的不成熟、又老惹您生气的作品草稿,还有早年的一些书,大概等不到现在使用人整理,早就无踪无影了吧?我倒无所谓,您的呢?记得您有金质的学术成就勋章,还连着三色的绶带,我问弟弟妹妹,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还有您用毛笔写的英文论文手稿,哪管只有一个残片,也找不着了。我曾经想要保留您的几件衣裳,想起来的时候,欧卡桑却已经把这些都火化一空了。您的手杖、放大镜、打字机,还有不少应该很有价值的信件,包括爱因斯坦签名的,您的著作、一生从黑白到彩色的相片,都到哪儿去了呢?前几天应他们黄金种子的邀请回去看看,屋子大体上原样儿还有,东西,除了太老师矢部长克教授的相框,什么都没了。要有,就是进了屋子感觉到您跟我们共同的岁月,苦乐相参,悲喜莫辨。已经很久很久不肯打这儿过,那样的残败,让我惊慌失措。
就是咱们家人都还在的日子,景色也常常变化。失业的姑丈,在院子里围上铁丝网,隔成几块,用来养鸡。来亨白、罗岛红、澳洲黑,还有黑白相杂的芦花,成群地养过,但是不走运,接二连三的鸡瘟,连我们小孩帮着杀,都赶不上它们一个个倒下死去的快速。院子里养过七八只大狼狗,因为老狗生了小狗,我们全家都舍不得让它们骨肉分离。您爱养花,曾经在院子里搭起棚架,院子里单是玫瑰就有十几种,棚架上开的花都比汤碗还要大。您得意地在院子里来回地走动,哼着胡乱自编的小调,南瓜子壳在花间道路上嗑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雪白,杨家骆杨叔戏称“马路”。姑妈背着您抱怨说都花在花上,天凉了孩子的衣裳怎么办?姊姊说我们就躲到花里去。
您最讨厌早上迟睡不起,自己起个大早,就在您讲的“廊下”穿着大拖鞋走过去又走过来,踢踢拖拖的,让大家都不能睡,还放屁,好响!我们小孩儿躲在被窝里偷笑。我们原先的小泳池不见了,但是我记得您在里头养的那么多的睡莲,红黄紫白衬在墨绿的莲叶上,清早绽放,黄昏收敛,您穿着日本浴衣,坐在池边儿,摇着一把纸扇,深沉的水里鱼影晃动,我们跟客人也在池边看花看鱼。那是我少见的您幸福的画面,在我很小很小、姑妈他们一家还没有搬来的时候。
往后院通道上的青果树现在成了参天巨木,几十年了,都没有再尝到那些酸得人眼鼻都会缩成小笼包也似的果子了。您曾经在花房跟院里大树上,用蛇木栽了许多从兰屿带回来的原生兰花。许多是日本时代足立教授栽的小树苗,到了我们住进去渐渐扩展得绿荫蔽天。高高低低许多鸟巢,从不避人,因为不伤鸟雀是我们的家风。那个时候半个巴掌大的、美得让人恍神的蝴蝶总是一对对地在花间飞舞,长夏的蝉鸣和着晚风带着我们进入夜晚,那个时候,纱窗外,又爬满了许多不同花色、逐光而来的小瓢虫,还有想要吃掉它们的壁虎跟大蜘蛛。
家人里住得最短的就是我了,因为咱们处得不痛快。我走了,让您高兴的日子也不长,只有新婚的最初两三年吧?那就是您一生仅有的俗世亲情的享受了。顿然之间大学强迫第一批老教授退休,退休金几乎等于没有。欧卡桑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要用钱就跟您要,您,一个全身每个细胞都属于学者的老人,又有什么办法?有困难您也不讲,直到真的跟我明讲,其实,您已经病得不轻。在这个屋子里,您早成了边缘人,睡在书房里,智力开始退化,只能在屋子里慢慢地挪动。但不能挣钱的男人,再老再傻也不行,穷,让您困,更穷,让您更困,也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脑子不明白,也许还好一点儿,否则那个窝囊,让一辈子要强的您怎么受得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您的名字有几个人记得啊?虽然很年轻便蜚声国际,又接收台大,为学校奠定发展的基石,又成立了台大的地质系。您当然不在意这些,我们家的故事就该渐渐地从地球上消失,又有什么关系?
记得有一天在早餐桌上,我说新闻报道说某处地震死了多少人,您说,每天造山运动海底火山爆发,死去的生物就是这个数字的千万倍!大变动的环境里,我们人类没有办法置身事外,您这么说。您的论述现在让人接受了,又怎么样呢?他们本来就该接受的。屋子是不是您的,大概也不能依着产权来看吧?地质学家大结构的概念,动辄百万千万以至数亿年,板块推移挤压,冰河时期的变迁带来的气候、洋流之变化,造成的生死起落,无穷无尽。我们儿女也不是常常都想着您,我也老了,以后想着您的人会更少。那个青田街七巷六号的办公室里的人,说是要发展出一种称之为马廷英水饺的餐点,因为您盛年的时候,一顿能吃七十个水饺。但愿点这一色餐点的人,能够体会您为了连续做研究,只想饱餐一顿,然后是好几顿都不用吃,专心用功。也许您以后就是以能吃扬名现代社会,其他的,连我都不明白,还能谈什么?
您要是知道了有这么样的变化,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长笑不绝吧。但是没关系,爸,我们几个人总算有了个可以回味从前、怀念您这个很不一样的长者的根据地。您说,咱们家是不是真的走运了,爸?
亮轩
写于二○一一年父亲节

【猫咪】
……
在我们家养过的猫儿当中,最让人难忘的,是一只纯白的公猫。
因为猫儿常常养着许多只,也就懒得给它们取名字,一般都叫黑咪咪花咪咪卷尾巴咪小肥咪咪等等,很随兴地叫。这一只,小时候的名字就是小白咪,后来就叫成大白咪咪。
公猫跟母猫的习惯不同,母猫可以一直在家安安分分,公猫就爱出门,每天早出晚归,习以为常。日式房屋四通八达,随它们进进出出。墙头上常常看得到我们家还是别人家的猫儿来来往往,惹得院子里的狗儿也骚动着狂吠不已。
这一只白咪咪似乎雄性习性格外的强,其他的公猫早出晚归,它则一出门两三天,甚至于一个星期。起先我们怕它失踪,因为失踪意味着可能遭遇不测,后来渐渐也习惯了它的流浪汉风格。反正它一定会回来,只是出门越久,回来就越肮脏,有的时候,好像刚刚从烟囱里钻出来也似。这也许是事实,因为那还是在烧生煤的时代,家家都有烟囱,冬天的时候,靠近烟囱特别的暖和,它也许就窝在那儿睡觉。母猫则偎着烧饭的炉子打盹,毛都烤得焦黄了还不知道,可见它们睡得有多么深沉。
这只白猫出门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地好像忘了青田街七巷六号是它的家,好几个星期也不回来,我们就以为有人养了它,我们都是朝好的方向想,不愿它真的有什么不幸。
它真的也没事,我们放学回来,常常彼此报告在什么地方又见到了它。有的时候在潮州街的一家屋檐底下,有的时候在永康街的墙头,要不就在金华街,甚至于过了和平东路,到了泰顺街、温州街。最远的地方可能是师大后面的浦城街。偶尔它也会回来,但只是回来一下下,吃几口家里母猫的小鱼拌饭,吃好了连嘴都不抹就走。妙的是,母猫见到它回家找饭吃,也都退到一两步远,安静温柔地请它吃个够。它有点像是个人类中的流浪汉,回家来只是饿了还是要点钱,猫不用钱,吃饱了,马上离开,继续浪迹天涯。
就这么样地过了好多年,我们也见怪不怪。很确定的是,大白咪咪不属于任何的一家。它没有主人,它也不想要主人。猫性原本就很君临天下唯我独尊,我们的这一只大白咪咪可把雄猫的习性发挥到了极致。它总是不胖不瘦,身手敏捷。我们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它都在大安区的和平东路两侧出没,它依然会偶尔归来,吃吃我们家猫的食物。我们发现了它回家了,都很高兴,仿佛瑞气盈门,那个高兴,还怀着敬重。
所以,只要它回到了我们的厨房洗涤台底下,我们家人就小声地彼此报告好消息,因为它不会常常回来的。我们也希望它能够长久地留下来,无奈一年一年过去,它也没死,也不回家。显然的它没有固定的家,要是有家,它早就不会让我们再见到它了。它的家还是青田街七巷六号。一个漂泊的浪子,也不是没有家,它唯一的户口就在青田街七巷六号,只差没有登记。
这只大白咪咪在东大安区留下不少风流的结晶,包括我们家的母猫在内,时不时地生下小白猫,一眼就看出是它的种子。于是乎,附近常常出现小白猫,那我们就更放心了,因为这些小白猫就是它的身体还很健康的证据。
至少在上大学之前,它还是可以让我们偶尔发现在这里在那里,时而干净一点时而肮脏一点,时而坐时而卧时而纵跳时而行走屋脊,化身无数,神出鬼没,我们叫唤它,它是不怎么搭理的。
随着岁月流逝,它回家的次数居然渐渐多了。这只猫很沉默,回来也不叫唤,只顾先吃上家猫礼让的那一顿。原本总是吃饱了就从窗台上一纵而逝,后来,就会闭目休息片刻。我们大多不敢打扰它,大家彼此提醒不要惊动了它,就随它去了。母猫嘛总是守着它,却依然蹲在离它两三步的地方,它似乎是个神圣本尊,身边自然而然地会净空一圈圣地,大家自然地不会随便靠近。
大白咪咪后来就不怎么离开家了,我们都好高兴,浪子终于愿意回家,再也不想流浪了。然而它跟谁都不亲近,好像心灵依然流浪在远方。谁要是抱抱它,不一会儿它就跳开。
它整天地睡呀睡。但是睡觉的地方都是它能找到的最高点,在各个柜顶、在各人的书桌上、在窗台上,它总是不太肯在地上打坐。
我们也随它去。
有一天,我给它吃小鱼拌饭,那个年头从来没有听过所谓的猫食,没有人见过今天最普遍的,在所有的超市都买得到的花花绿绿的,干干的一粒粒的猫食,猫就是吃人吃剩的,要不就是小鱼干拌饭。大白咪咪慢慢吞吞地低着头,细嚼慢咽,我在一旁安静地守着它,想着它的一生是那么样的神秘,只有它自己知道它是怎么样地过了一生,不觉更加珍惜与这一只猫的缘分。
它已经沉默得很久了,上一次叫唤是在什么时候啊?我是几岁的时候就认识它啊?就在这么看着它,想着它的种种之际,突然之间只听得一声大叫,接着张开了嘴,用爪子搔着嘴角,我把它的嘴打开来一看,可真不得了!原来它所有的牙都没有了,是一根小鱼的小刺扎到了它的牙床,痛到它受不了。
从此之后,它只能吃流质的食物,我们仔细检查要拌在稀饭里的每一片鱼肉,要不就让它喝牛奶。大白咪咪真的老了,它已不再登高俯瞰,只是在屋里地板的一角还是桌底、柜底打盹。身子也渐渐消瘦,但是依然不出声,除了先前的那一声惊叫。
那个安静而又炎热的午后,大白咪咪坐在玄关地板边缘的正当中,玄关的门两边大开,它望着外面的大门,因为外面比较亮,从背后望去,它就成了一个圆圆的剪影,身体轮廓的切线黑白分明,映照着前院大门边烘烘然红着一树的灯笼花,还有沿着墙根盛开的火艳扶桑。时间好像已经静止了,整个世界只余下它,这一只老白猫的影子,以及永远也不会消退的盛夏的阳光。它纹风不动如塑像,我就轻轻地靠近,更靠近,非常靠近……它闭着眼睛,我悄悄地摸摸它,这才发现,它已经咽了气。
它从此成了我心目中的猫神。
青田街七巷六号最后的过客,是我继母小野女士所生的弟弟妹妹三人。父亲、继母,都已经去世若干年,而我也没有照应他们,我们家人丁祚薄,他们过得很孤单。一直到最后,台大请他们一一搬出去,好把房屋空出来的时候,在那处残破的院落里,依然养着七只猫一只狗。有两只猫一只狗,现在还是跟远在玫瑰中国城的两位妹妹同住,有一只猫儿跟弟弟东光在一起,另外的四只猫,也都分别有了安顿。七猫一狗,居然还一一健在,只是它们的家已经分开,也再不可能聚成一家了。
我的人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起落,但是,依然觉得有过不少神奇的遭遇,有的是跟人,有的是跟动物还是昆虫还是植物。人生的奇迹无限,大白咪咪,就是我心目中的一尊神,在它的面前,我很渺小。
去年的冬天,我把我今生养的最后一只猫送去了动物医院,是在医生三次建议安乐死之后,它活了二十二岁,此后我就再也不养猫了。那种带着它去动物医院安乐死的痛苦,至今想来依然无法消解。我不愿意全家都承受如此之痛,便一个人抱住已经成了纸片儿一般薄、连路都无法走的咪咪去医院。我到今天还在后悔当时没有想起为它买一把花。离开它之后,我在冷雨中走了一个多小时,分不清泪水跟雨水,却怕回到二十二年来一直有它存在的屋子。
我们家再也不会有猫有狗了,就像姊姊说的一样,怕再也活不过我们钟爱的纯真的动物,让它们在乏人照料下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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