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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是一部中篇小说集,收录了山东作家刘爱玲五年间发表的六篇小说代表作,六篇小说都有一个统一的主人公“朱莉”,因此六篇小说既能独立成篇,也能看做女青年朱莉的个人成长过程。写出了她从一个坚持自我,与父母代表的世俗对抗,到最后与父母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的过程。其中《回到镜中去》《空白页》发表在《清明》,《回到镜中去》入围首届梁晓声青年文学奖。《Z型生活》发表在《中国作家》。《唯一监护人》入围首届译林杯悬疑推理小说大赛(译林出版社)。中篇《Z型生活》《唯一监护人》《再见,朱莉》改编为电影剧本,《再见,朱莉》电影剧本入选2021年中国电影家协会青年编剧创意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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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刘爱玲,1979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协签约作家,现居威海。小说见《花城》《中国作家》《清明》《飞天》等期刊,入选《小说选刊》《中国文学年鉴》等多种年度选本。出版小说集《遗失与灿烂》。曾获梁斌小说奖、万松浦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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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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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页 ■ 001
Z 型生活 ■ 063
回到镜中去 ■ 124 寂静无声 ■ 170 唯一监护人 ■ 208 再见 ,朱莉 ■ 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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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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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年 5 月 1 日 银城
一切突然变得让人很难懂 。尤其是朱莉告诉我 ,她现在变了 ,她 宁愿“被需要”地活着 。其实我这样的迷惑大致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 银城盛夏由内而外地干热 ,就像地球深处被抽空了水分 ,地表是无药 可救的 。是的 ,就是一个人突然发觉自己无可救药了 ,在任何方面都 是如此。
那天清晨 ,朱莉没有露出异常的预兆 。她背对着我 ,相信我仍然 是她的博胡米尔 ·赫拉巴尔—那个勇敢的捷克作家 ,一个法学博士 本可以安稳度过一生 ,却非要自己设计人生 ,大学毕业服兵役 ,做推销 员、炼钢工人 ,还在废纸回收站里打包 ,把命运折腾得鸡犬不宁 ,坚信 重构的雄心一辈子都没有动摇。
我从年轻时就在心里暗藏一个秘密:我就是为自己重设人生的赫
■ 002
拉巴尔 。但 ,现在我不年轻了 。朱莉在我起身时闭着眼睛全情投入地 吻了一下我的后背 ,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我们认定这样的沉默之吻才 是最真诚的 ,这也是一个不分四季的习惯 。清晨连一丝风都是奢侈 的 ,这吻就像一对滚烫的烙铁烙在我粗糙的皮肉上 。我需要在朱莉的 额头上回吻 ,完成两个人的彼此确认来消解掉一些危险的东西 。而且 前夜我也没有在梦境中得到什么启示 ,梦里忙碌了一夜却什么痕迹也 没留下。
从威海回到银城 ,我一贯在清晨早早起床 ,花二十分钟步行到盛 世牧歌鲜奶吧 。我愿意走着 ,可以在一个准确的时间点逆行在风驰电 掣的水泥色人流里 。我闻着他们身上的汗液和铝厂铝料混合出的稳 定的味道 ,心里想着自己本也可以浑身散发出如此的味道 ,像空气一 样恒定地飘荡在银城大街小巷 ,挽救父母多年来为我吊着的一颗沉重 的心 。但是 ,我现在并不能像当年那样坚定地认为这种生活完全不属 于自己 ,如果我不抽身而出 ,也许会更好 。如今折身而归 ,眼前这个小 小的奶吧让我手足无措 ,我丧失了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中的能力 。面对 日复一日端给白医生和小胶皮糖母子那一杯又一杯甜腻的鲜奶 ,我突 然不太明确眼前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也认不清自己的属性。
年少的时候 ,我为自己设计的一生是这样的:放弃学医 ,选择法 学 ,大学毕业后更希望自己为人间公平做点事情 。但我现在是盛世牧 歌奶吧的小老板 ,我从没有告诉过朱莉 ,乳白、芳香、细腻这样美丽的
003 ■
词就像是对自己最大的羞辱 ,它们偷偷夺走了我作为男人的那一部分 阳刚和高瞻远瞩 ,那块一米半的黑胡桃色吧台仿佛在看着我堕落。
我莫名其妙开始数数 ,用固定的数字来证明度过的每一天 ,也证 明给自己的父母、小胶皮糖母女和白医生、养胃女看 , 当然也包括娄爷 爷和娄奶奶 ,他们是奶吧的贵宾客户 ,还有少数前来喝奶的铝厂工人。 数到第 431 天 ,我的眼泪陡然就下来了 , 当时我正在洗刷池里洗奶桶 , 没有什么准备 ,我故意开大水龙头 ,没想到强力水柱像从高压水枪射 出来 ,注入奶桶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隔着一个工作台的朱莉正在制 作老酸奶 ,吧台上的电脑循环播放着音乐 ,刚好是贝多芬的《 月光奏鸣 曲》,乐声被卡住了 。她侧头看了看我 ,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水声太夸张 了 ,又是一次阴谋 ,隐藏着我制造它的小小目的 。我几乎听到朱莉的 叹息声从胸腔里飘起来。
我掩藏在水流声里瞬间把眼泪抹掉 ,整个过程就一秒钟的时间 , 几乎就像没有发生 ,尊严被保住了 。真是难以理解 ,心口塞住的钝物 扑通跌进了胃里 ,但随后一切人事都变得模糊不清。
每天早上十点之前 ,和妻子朱莉把老酸奶和果味酸奶制作完 ,再 把新鲜的纯牛奶分发给客人们 ,然后我就独自坐在盛世牧歌门口外这 张小板凳上吸上一支烟 。我被方才自己的举动吓得紧哼鼻子 ,再咳嗽 几声 , 向胸膛里狠狠吸一口烟 ,用来遮掩作为一个三十九岁男人的愚 蠢行为 ,然后 ,把自己裹在缭绕的烟雾里 。又是一次恐惧袭来 ,我吸着
■ 004
吸着发现自己当下的动作很熟悉 ,特别像一个人 。这个人每次吸烟都 要把烟吸到烧了胶棉的过滤嘴—就像在享受复仇的快感—看着 它自行熄灭 。然后他并不着急离开屁股下的小马扎 ,而是把最后一口 烟狠狠吸进胸腔里 ,再把胸腔里的沉重物吐出来 ,就像吐出跌进胃里 的钝物 。最后他一动不动就像板结了 ,把装着满世界的沉重眼神泼洒 到各处 。我曾经看着这个人装模作样 ,发誓自己永远都不会活成这个 样子。
现在 ,这种莫名的动作附在了我的手脚上 ,似乎它本就存在一个 人的生命里 ,随时窥探着复活的时机 。那是我父亲刘放 ,我为自己辩 解 ,我和他还是不同 ,我父亲是个瘾君子 ,而我没什么烟瘾 ,纯属装得 更男人些 ,还自嘲了一把 ,连性爱都记不清多久没兴趣了 。在威海打 工的那几年 ,希望总是像一杆又一杆灼烧的大烟枪 ,燃烧与熄灭的过 程都特别难以持久 ,我很轻松把烟彻底戒掉了 。回到银城之后 ,迫于 生理和心理需求 ,又把它“捡”了起来。
我一边数数一边望盛世街上的人流和车流 ,或者早班高潮后陷入 空洞的街道 。有些时间了 ,盛世街上总有两个步调一致的男人 ,在上 午充裕的阳光中步行 。他们紧密走在一起总像一个顺拐的人 ,他们每 个人只能挥起一只胳膊 ,另一半已经瘫痪成为冷硬的机械 , 向着城北 而去 。我一看到他们就更激烈地吸上一支烟 ,觉得自己将永远被框在 这个荒谬的街景相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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