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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邻家哥哥2

書城自編碼: 3824644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爱情/情感
作者: 图样先森
國際書號(ISBN): 9787559465351
出版社: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3-02-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5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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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人气作家图样先森高口碑治愈成长文完结篇
新增番外
裴雪竹×孟屿宁
从青梅竹马到双向奔赴
“对我而言,爱就是你,你就是爱。”
1.“对我而言,爱就是你,你就是爱”,年少时的怦然心动最终变成命中注定的缘分!
2.人气作家图样先森高口碑治愈成长文完结篇,从青梅竹马到双向奔赴,故事落下美好句点。
3.随书赠:婚礼邀请卡×1、时光明信片×2、胶片书签×2。(随机赠送)
內容簡介:
半夜时分,睡不着的雪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在网上回答过的一个问题。
【你和你暗恋的那个人最后怎么样了?】
比起其他甜蜜的长回答,她当时的回答很言简意赅。
【我曾经喜欢过住在我对门的一个哥哥,他比我大六岁,对我特别好,可是后来我们长大了,就渐渐疏远了。】
她翻出那个答案。
有两千多个赞,还有一百多条评论,有的人评论说跟她有相同经历,有的人抱抱她,说长大就是这样的,没有办法,有的人鼓励她试试去联系那个哥哥。
雪竹想了很久,将这条回答补充完整。
【更新。我和哥哥今天结婚啦,谢谢评论里的各位,祝大家幸福。】
關於作者:
图样先森,擅长描写细腻温暖的小故事,文字暖心、治愈,希望能把心中最完美的故事用纸笔传达给读者。
已出版:《邻家哥哥》《悄悄遇他心》《同学,年级第一是我的》《他先动的心》《徐太太在读研究生》《暗恋它是奶糖味的》
目錄
Chapter 01 近人情怯
Chapter 02 我们和好吧
Chapter 03 心动有迹可循
Chapter 04 相互试探
Chapter 05 告白
Chapter 06 命中注定
Chapter 07 哥哥他怎么这样
Chapter 08 怪她太天真
Chapter 09 写给他的情书
Chapter 10 恋情曝光
Chapter 11 真好啊
Chapter 12 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Extra 01 结婚吧
Extra 02 一直都是你
Extra 03 依慕
Extra 04 时光圆满
Extra 05 因为爱
Special Extra 他的幸运
內容試閱
几年时光倏然而过,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
2014年。
贺筝月和交往多年的男友步入了婚姻殿堂。
孟屿宁获得LSE(The London of Economics and Political Science,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金融学硕士学位,入职徐氏信托机构,为机构高净值客户提供财产、税务、不动产、遗产等一系列投资交易规划。
2015年。
深圳房价暴涨,涨幅达到历史峰值,裴连弈与好友李志才、徐鸣得意不已,收钩放饵,寻求地产长线发展。雪竹十九岁生日当天,裴连弈将福田区的一套房作为生日礼物划到了女儿名下。
2016年。
在婆家催之又催下,贺筝月最终妥协,退出公司高层竞选,和丈夫开始备孕。
钟子涵修完八年本硕博医学课程,从京返程,入职童大第一附属医院消化内科。
北京大学120周年校庆,孟屿宁回国逗留数月,后返英正式加盟徐氏在英基金会,担任CFO(Chief Financial Officer,首席财务官)一职。
2017年。
雪竹参与学校的交换生项目,赴港城进行一年的交换生涯。
孟屿宁退出徐氏股份,入职英国顶级投行,得好友家族与人脉资源支持,成为历届最年轻的投行高管。
贺筝月诞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孟屿宁和雪竹分别从英国与港城送来迟到的祝福。
2018年。
贺筝月的丈夫出任市场总监,接受了公司安排的出国调研任务,贺筝月为回岗复职和婆家大吵一架。
钟子涵通过考试,升为科室主治医师。
金融市场变动,投行引入新型战略规划,决定深入中国内地市场,孟屿宁被调任至亚太区上海陆家嘴金融城总部。
雪竹大学毕业,留在港城攻读硕士学位。
2019年。
投行高层VP(Vice President副总)级岗位陷入内卷纷争,证监局于上半年在官方网站公布新高管任职资格,由孟屿宁出任总部下属童州分行副总裁,分管投行业务。
彼时,雪竹刚拍完毕业照,正在港口吹海风,突然接到父亲裴连弈的电话。
“爷爷的身体最近不太好,这阵子一直在住院,老人家很想你,反正你也快毕业了,正好回去看看爷爷。还有,附中的教职工小区快要拆了,有些手续可能要你去一趟房管局办。”
那套房子前几年已经由裴连弈过户给了雪竹。
如今雪竹才是房子的户主,有什么手续自然是要她回去办。
“知道了。”
“这段时间多陪陪爷爷,等我忙完手上的事也会回去一趟。”
雪竹有些不满:“爷爷住院了你还要忙完才回去?”
裴连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解释,因为最近政策改动搞得他和李叔叔原本打算盘出去的房产不得不暂时按在手里。
雪竹听懂了个七七八八,总之,还是为了赚钱。
“哦对,爸爸前几天微信给你发了几款户型让你选,你怎么都没回复我?”
“我觉得没区别。”
“傻瓜,怎么没区别?户型设计、楼层啊、朝向啊这些,这不都是区别?”
“我又不是搞这个的,我怎么知道。”
裴连弈在电话里叹气:“好吧好吧,还是我帮你选,到时候你直接签字就行了。”
“嗯,”雪竹敷衍答应,又提醒父亲,“你忙完要记得回童州看爷爷。”
“知道。” 
挂掉电话,雪竹扶着围栏再次看向港口尽头与天相交的碧蓝海面,海浪拍打礁石声响激昂,周边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各地来的游客驻足观景。
游轮此时鸣起厚重的笛声,海水袭向侧板,激起泡沫状的白浪,她也没嫌吵,对着眼前的景色发起了呆。
“Snow(雪)!看这里!”
身侧的好友突然朝雪竹喊,雪竹偏过头,好友按下快门,拍下了此时她眼中的片刻迷茫。
以天蓝海水为背景的照片中,年轻女人的长发被海风吹得扬起来。
简单的白衬衫,浅色牛仔短裤,即使站在人群中,也依旧是那独一份的清冷。
第二天,雪竹坐上回童州的飞机。
透过窗往外看到云层在机翼下方流动,她有些倦,但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拿出iPad看老电影打发时间。
下了飞机后,她脚刚落地,头重脚轻的感觉瞬间袭来。
因为是临时回来的,除了跟母亲提前说了声,雪竹谁也没通知,自然也没有人来接机。
没多停留,她直接叫了辆车往医院去。
按照父亲说的,雪竹找到爷爷的病房,刚推开门,病房里好几张病床上躺着的病人齐齐回头看她。
电视机还开着,正在播以民国为背景的大型苦情电视剧。
几个老人从电视里回过神,看见了病房门口站着的年轻姑娘。
姑娘被这么多人盯着,有些不好意思,抻着白鹤般细长的脖子往里看,似乎是在找人。
“丫头,你找哪位啊?”床位最靠近门口的一个大伯问。
雪竹说:“我找裴清成。”
大伯又问:“那你是老裴的孙女?”
“嗯。”
“怎么你跟你哥哥长得不太像啊!”
大伯莫名其妙地低语,对着其中一张病床上的人说:“裴伯,你孙女来看你了。”
雪竹看见爷爷的床位,轻轻踱步走过去,叫了声“爷爷”。
背对着病房门口的老人肩膀动了动,悠悠睁开眼,他稍微挪了下身子,雪竹立马上前扶住他:“爷爷,您别起来了,躺着吧。”
老人家睁着双灰白的眼睛望着她,缓缓启唇,笑着说:“小竹啊,你回来了?”
爷爷的声音有些干哑,雪竹见他嘴唇上起了层干干的皮,边点头回应爷爷,边走去饮水机那儿给爷爷倒了杯水。
“考大学了吗?”老人家问她。
雪竹握住爷爷如枯树枝般干涩苍老的手:“我大学都毕业啦。”
“哦,大学都毕业了啊,我们小竹长这么大了。”老人家微微笑了,声音变得有些低,愧疚地看着她,“你奶奶跟我说过的,但我又忘记了。”
“没事,不记得了我就再告诉你。”雪竹也笑着说。
老人家蜷起硬邦邦的手指,牢牢回握住雪竹的手,放在掌心暖着,又接着和她聊起家常:“那你现在找工作了吗?”
“还没有。”
“打算去哪儿工作啊?”
雪竹沉默片刻,突然歪头反问老人家:“我回童州工作好不好啊?”
老人家弯起眼笑,眼窝周围凹陷的地方绽放出几道厚厚的褶子:“明明在大城市有那么好的机会,非要回来干什么?”
“童州怎么了?童州现在是新一线。”雪竹耐心地对老人家说,“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好多地方都修了高楼大厦,还有之前我住的地方,听说政府已经把那里划为了未来几年重点建设的新商业中心,拆了以后地产公司又要建新的大楼了。”
这些都是从父亲那儿听来的,雪竹当时听得不太认真,没想到现在居然能一字不差地对爷爷说出来。
“那套房子要拆了啊?”
“对。”
老人家没表现出格外的兴奋,语气平静:“我和你奶奶退休前在那里住了几十年,后来你爸妈带你搬进去,又是十几年,没想到现在要拆了。”
雪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时出去找医生谈话的奶奶刚好回来。
奶奶一看小竹,先是笑呵呵地夸她越来越漂亮了,然后再是伸手摸了摸她单薄消瘦的胳膊和肩膀,心疼地说:“怎么这么瘦啊?是不是在那边都没吃饭?”
雪竹被捏得有些痒,只好说:“其实不算瘦,最近在减肥。”
“减什么肥!小姑娘家家的减肥减肥把身体都给减出病来。”奶奶瞪圆眼,语气不容置疑,直接命令她,“不许减肥听到没有?女孩子胖点才漂亮,知道吗?”
雪竹心想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看着像个肉丸子不是没道理的,一看就是奶奶给喂大的。
奶奶在这里陪床照顾爷爷,雪竹也不担心,打算给两个老人家削两个苹果,结果削出来的苹果形状惨不忍睹。奶奶抢过她手里的水果刀,边削苹果边说:“你们这一辈哦,哪里会做事啊?都是被父母惯大的,什么都不知道做,还得我这个老人家伺候你。”
爷爷笑呵呵地说:“宁宁会啊,他削苹果削得特别漂亮。”
“宁宁要不是命不好,指不定现在比我们家这个小公主还娇气呢。”奶奶失笑,又看向雪竹,“小竹,你今天怎么没跟哥哥一块儿来?”
雪竹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奶奶的话。
“行了,吃吧。”奶奶把苹果递给她,将削下来的苹果皮放进自己嘴里,“苹果皮也是有营养的,不能浪费。”
又待了几十分钟,陪着一病房的老人家看了大半集的民国苦情剧,雪竹原本对这种剧不感兴趣,可能是里面的女主角哭得实在太凄凉,或是爷爷、奶奶们骂反派骂得太真情实感,她不自觉也抬起头开始关注剧情。
幸好这时候裴连弈打来电话,让雪竹去房管局走一趟。
她起身和爷爷、奶奶告别,说明天再来看他们。
医院和房管局隔得有些远,雪竹还拖着行李不想搭地铁,干脆叫了辆车去。
看着打表器上跳动的数字,她有些后悔没从父亲那儿开辆车回来。
到房管局的时候,不少人正在大厅里等着办业务,雪竹反正也不着急,领了号坐一边儿等着,埋头玩手机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旁边两个阿姨交谈的内容。
听上去她们好像也是附中教职工小区的某户户主,也是为了拆迁的事儿过来的。
这次的拆迁是由政府和房地产公司合作的,除安置外,各项的补偿措施都相当丰厚,过来咨询的人脸上喜气洋洋,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屋子要被拆了而不高兴。
“虽然没有几千万那么夸张咯,但几百来万我估计肯定是有的。”
“有的单元我看都没人住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拆。”
“跟人住不住又没关系,只跟位置有关系,户主点头了就行。现在父母都是把房子留给子女的,子女都在外地工作不回来,房子肯定没人住咯。”
“拆迁这么大的事要回来签字的啊。”
“你是不知道,他们年轻人在外头混得好,老家的事在他们心里哪里还算大事啊?回来的时候那打扮得,跟电视剧里的人一样。二单元的贺荣兴老贺你知道吧?他的女儿在上海都买房安家了,去年回来的时候听说手上拿的包就好几万块,听我孩子说牌子是叫香什么的,想不起来了,反正是外国牌子。”
“背几万块的包啊?那是真的有出息哦。”
“这还不算什么,住那个单元的小孩子长大了听说个个都很有出息的。2008年那会儿,就那一个单元,出了个省状元,还有个考上了最好的医学院,现在这两个估计年薪都不得了哦。”
“哎呀,啧啧。这么有出息啊。”
“以前经常跟我一起打麻将的宋燕萍,她也是住二单元的,她前几年离婚的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她老公说是去外地闯事业了?”
“对,就是她,两口子当时闹得那叫一个凶,后来离了婚都搬走了。听说她老公现在在广东那边挣了大钱,当时是带着女儿一起过去的,还好当时是跟的她的父亲,现在也是富家小姐了。也不知道宋燕萍现在看前夫这么有钱,后悔了没有。”
另一个听的人连连唏嘘:“肯定后悔了,要是没离婚她现在就是富太太了。”
听到自己的故事,雪竹才幽幽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这个说话的阿姨,感觉好像是有点熟悉。
以前真的跟她的母亲打过麻将?
“我记得她的女儿小时候就长得蛮漂亮的,当时又是送去学琴又是送去学跳舞,不过那时候还小,看不太出来,要是现在站在我面前,气质肯定也变了,现在的年轻小姑娘都会打扮,去年逛街的时候在路上碰到宋燕萍,她说她的女儿读研究生了。”  
雪竹这几年和母亲联系得少,没承想母亲还是这么喜欢逛街。
她现在也喜欢逛街,估计就是遗传的母亲。
“那他们这几个小孩儿是都挺有出息的,要是我早几年生崽,我崽说不定还能和这几个交朋友。”
“你搬过来得晚不知道,当时住我们那里的人,教育小孩子都是用他们当例子的。”
雪竹不自觉地挑了挑眉。
听两个阿姨这么说,他们那个小团体,似乎在当时还挺受欢迎的。
雪竹本还想继续听阿姨们说,满足下虚荣心,这时有辆车缓缓开过大门。
雪竹只被吸引了几秒的目光,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手机和阿姨们的对话上。
结果阿姨们却打住了话题,那个和她的母亲以前就认识的阿姨拍拍旁边人的手:“哎,说曹操曹操到。”
“啊?谁啊?”
“孟屿宁啊,这是他的车,我在小区里见过。他的爷爷是附中的老教师了,”阿姨语气激动,“就是我跟你说的2008年的那个省状元啊!”
雪竹心里一咯噔。
这么巧吗?
车上下来了人。
西裤挺括,往上是剪裁利落的深色衬衫,雪竹的视线停留在对方的颈项上,不敢再往上看,迅速偏过了头。
刚刚一直喋喋不休的阿姨站起身:“屿宁啊,这么巧你也来房管局办事?”
孟屿宁从室外阔步走进来。
他微微一笑:“不是,我是来接人的。”
雪竹僵直着背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捏着盖在大腿上的包包,绷着小腿踩着鞋尖强迫自己淡定。
她听到阿姨问:“接谁啊?”
孟屿宁直接走到雪竹面前。
人来人往的办事大厅,她穿得简单,高挑的马尾散散落下几缕碎发,遮不住雪光萦绕的脖颈。
雪竹身形纤细,骨架也瘦,缩起背时显得尤为娇小。
她感觉有道影子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仅是光线的压迫,还有那股清冽干净的茶木香,好像很久前闻过,但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闻过了。
“小竹。”
他叫她的小名。
长身玉立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西装笔挺,还是精致温柔的眉眼,鼻梁上的眼镜已经换了一副。
雪竹想起很多年前他刚搬来童州市的样子,少年肌肤雪白,略浅的瞳色,常常坐在书桌前就是一整个下午,这个场景在她的心里记了好多年。
以前只听说过近乡情怯,没想到她今天感受到了一个新词。
近人情怯。
眼前站着的其实是很熟悉的人,可偏偏就是因为曾经很熟悉,再相见时,过去的亲密和现在的陌生不断交缠,她突然不知所措,什么话也不会说。 
 
两个阿姨怎么也没想到,刚刚坐在她们旁边一直安静玩手机的年轻姑娘就是她们口中的主角之一。
多年前和宋燕萍一起打过麻将的阿姨左右打量着眼前的姑娘,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她的脸上找到点那个小丫头当初的样子。
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打扮得漂亮极了,瘦胳膊瘦腰的,脸上绯粉的妆容看着干净清丽,恬淡地开口叫了声“阿姨”。
性格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一点儿也没有当年在楼下胡喊胡闹吵得整个小区都不安生的样子了。
“真是长大了。”阿姨点点头,越看越觉得时间这个东西真是妙不可言,“你妈还总担心你长大了也闹,没想到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了。”
这时工作人员叫到了雪竹的号。
雪竹起身,矮孟屿宁大半个头,因而他的气息自上而下,让她不敢抬头。
拆迁协议还没定下来,政府和房地产公司还在家家户户协商,雪竹按照父亲交代的问清了几个疑虑,至于安置补偿费到底多少,既然父亲没意见,她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办完事出来,孟屿宁还在。
毕竟是旧街坊,客气肯定要讲,男人提出送两个阿姨回家。
雪竹捏着行李箱拖杆的手一紧,终于说出了她和孟屿宁重逢后的第一句话:“那屿宁哥,我就先走了。”
“我就是来接你的。”
话落音,孟屿宁想从她的手中拿过行李箱。
她捏着拖杆摇头:“不麻烦你了。”
这样客套又疏远的拒绝让孟屿宁悬在空中的手一滞。
两个阿姨早已坐上了车后座,隔着防窥膜问他们怎么还不上车。
“马上。”
他简短回了句,接着也不等雪竹放手,直接伸手去握拖杆,手指刚碰上她的手背,她就很快往回缩了下,躲开了他的手。
孟屿宁没说什么,干脆地帮她把行李箱放好。
这一整套不疾不徐的动作没给雪竹任何拒绝的机会,孟屿宁轻声说:“上车吧。”
再拒绝就显得很矫情了,雪竹点头:“谢谢。”
她下意识地往车后座走,两个阿姨却对她说:“小竹,你坐前面啊,正好你们俩也叙叙旧。”
雪竹总不能说她不想跟孟屿宁叙旧。
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他们又不是仇人。
其实雪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现在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几年没见,之前在梦里也梦见过他们久别重逢,梦里的她要不就是高兴得手舞足蹈,要不就是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孟屿宁就是主宰者,她的喜怒哀乐都跟随着他变化。
这种预感在今天没有发生,除了不习惯和下意识的躲避,她的反应并没有那么夸张。
等坐上副驾驶座后,雪竹的眼睛有些不受控制,身边正开着车的男人的每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被她的余光轻易捕捉到。
但她除了用余光去打量他,又没有别的动作。
在男人看来,她的样子冷淡而又生疏,像是在坐陌生人的车。
孟屿宁眼中情绪沉滞,先开了口:“几点回来的?”
“下午三点。”
“是哪一趟航班?”
雪竹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不过她也不记得哪一趟了,拿出手机看了眼信息报给他。
他目视前方,嗓音低冽,笑着说:“去晚了。”
“啊?”
孟屿宁没回答,又问她:“打算回来待多久?”
“还不确定。”
他没再问,她也不开口了。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若不是后座的两个阿姨还在絮絮叨叨,或许此时车里都不用开冷气。
明明能有好多小时候的回忆可以拿出来叙,哪怕不说过去的事,聊些现在的工作和生活,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雪竹想起大学时期祝清滢来上海找她玩,两个好朋友好久没见,生疏了十几分钟便迅速找回当年无话不谈的状态,仿佛从来没分开过,后来祝清滢走的时候,她还依依不舍地一路将祝清滢送到高铁站。
原来久别重逢也是分人的。
有人恍若初见,激动落泪;有人如坐针毡,沉默无言。
这种陌生让人有些无所适从,甚至抓心挠肝。
将两个阿姨送回小区后,道别时,雪竹下意识地透过车窗往外看。
小区门口的铁大门是什么时候锈成了这样,墙面已经泛黄,墙皮脱落斑驳,仔细一看,很多年前的小区通知竟然都还没撕干净,黏在上面早被风化成了蔫嗒嗒的咸菜。
雪竹这次回来没打算住这儿,回来前早跟母亲说好,这段时间先搬到母亲家去住。
车子又驶离了小区。
车开进开出这两回,雪竹看清了很多新的变化,譬如附近的老楼门面翻新了,路边摊也不见了,街上多了不少分类的公共垃圾桶,十几年前街道对面最热闹的商场超市也变成了高耸的办公楼。
这条路还是叫附中路,可路上的所有人和景物都变了样。
没了两个阿姨,一路的沉默,时间滴滴答答过去,十分难熬。
宋燕萍住的单位小区还是老房子,六层没电梯,孟屿宁将车停在空地的停车位,帮雪竹将行李箱抬上了楼。
楼梯狭窄,雪竹亦趋亦步跟在他身后,突然想起自己还没跟他说母亲住哪层楼。
“对了,我妈她住——”
“五楼,”孟屿宁说,“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比你早回来几个月,来吃过饭。”
雪竹启唇还想说什么,宋燕萍已经提前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打开门迎接。
“你们回来了啊,快进来。”宋燕萍说。
雪竹想起自己小时候常常趁父母不在家时偷偷看电视,只用听脚步就能判断是不是他们回来了,原来这种感应不只是她有。
七八十平方米的单位房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朝向不错,阳光洒进来显得整个房子明净温暖。
母女俩坐在客厅里,宋燕萍问雪竹在上海过得怎么样,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雪竹说还没想好。
“回广东也行,毕竟你爸在那边,有什么事都能护着你。”宋燕萍说。
唯独没有提回童州。
雪竹看着母亲。自离婚之后宋燕萍其实也没有变得很憔悴,该工作还是工作,该生活还是要生活,可能是身边没有了能唠叨的人,不像从前那样话多,总是命令式的口吻和人说话,现在整个人变得随和了不少。
当时他们决定离婚的时候,这个家感觉一瞬间就塌了。
那时候觉得简直是世界末日,如今再回想,果然没什么是时间不能治愈的。
宋燕萍关心了女儿大半天,终于问了句:“你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雪竹说,“他说最近准备戒烟,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宋燕萍笑了笑:“他有这个想法就行了,烟没那么好戒,慢慢来吧。”
这几年其实也有听到裴连弈在广东赚了不少钱的消息,有的老朋友甚至会替她可惜,觉得她这婚离得不值当,宋燕萍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他到底赚没赚到钱,和他们离婚的事实没半毛钱关系,会离婚是因为两个人完全没了共同话题,过不下去而已。
不过宋燕萍还是挺庆幸的。
女孩子要富养,这点裴连弈比她更懂。
当年让女儿跟着父亲走是对的。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夕阳的余晖渐渐在室内游移,慢慢变得暗淡,最后被灯光代替。
到晚上,宋燕萍做了三人份的饭菜,孟屿宁和雪竹爱吃的菜各自对半。
三人正安静吃着菜,宋燕萍突然问雪竹:“你现在吃饭都不看电视了?”
雪竹摇头:“不看了。”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看过电视了。
宋燕萍又找了个话题:“今天你们俩去医院看爷爷,爷爷的身体还好吗?”
作为前儿媳不好去得太勤快,去了担心被人说闲话,对老人家的病情不好。
雪竹蒙蒙地抬头。
什么“俩”?她和谁?
孟屿宁启唇:“我去医院的时候小竹已经走了,后来去房管局找到她的。”
雪竹和宋燕萍都没反应过来。
宋燕萍问:“怎么你们没提前微信商量好吗?”
“没有。”孟屿宁笑了笑,“只知道小竹是今天的飞机回来,碰运气去机场但没找到。”
雪竹还是蒙的。
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她眼神茫然地望向孟屿宁。
他回望她,眼神始终清澈温柔,丝毫没提起他们这几年没联系过的事。
宋燕萍有些责备地说:“小竹,你怎么连几点的飞机都不告诉哥哥啊?亏我特意跟哥哥说让他今天去接你,好歹你也要提前把航班信息发微信给哥哥啊。”
雪竹哑口无言。
她根本就没有加孟屿宁的微信。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几年他们还有联系。
没有人知道当年那对要好至极的兄妹而今连朋友圈的点赞之交都算不上。
她弃用了QQ,忽略了他的微信,连同他国内国外的手机号都给删掉了。
现在并不是书信的年代,想要找人并不困难,但想要彻底斩断和一个人的联系,只能是其中一方狠下心来。
幸好宋燕萍没深究,只说过两天他们再约好一块儿去看爷爷就行。
吃过饭,宋燕萍在厨房收拾。
雪竹平生第一次不用母亲喊,主动帮她收拾碗筷桌子。
孟屿宁第二天还要上班,坐了几分钟后起身要走。
宋燕萍立刻推了推身边的雪竹:“去送你哥下楼。”
雪竹手里收拾的动作没停:“洗碗呢,妈您去吧。”
“干吗我去啊?你们这么久没见了,正好聊聊天啊。”宋燕萍语气不解,“怎么了这是,以前你不是老跟在宁宁屁股后面,巴不得洗澡睡觉都和哥哥一块儿的吗?”
雪竹语气窘迫:“够了,我去送。”
她现在听不得以前她怎么黏着孟屿宁的事儿。
以前再黏着,现在长大了也总不可能还黏着。
生怕母亲再说什么,雪竹取下橡胶手套,准备送孟屿宁下楼。
孟屿宁正站在玄关处弓腰换鞋,突然听到有人拖着脚步走来的声音。
抬起头,刚好看到雪竹将双手背在身后走过来,她有些拘谨,语气非常不自然且别扭:“走吧,我送你下楼。”
之前来吃过饭,准备离开时宋燕萍都会放下手中的事,说要送他下楼。
孟屿宁通常都是拒绝说不用,让阿姨别管他,继续忙自己的事。
这次换了个人送,他没有拒绝,轻声说了句谢谢。
关门前,雪竹冲里屋喊:“妈,我没钥匙,待会儿记得给我开门。”
从厨房里传来回应:“知道了,你和哥哥多聊会儿。”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雪竹走在孟屿宁后面,白炽灯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刻意为老旧的楼梯增添陈旧氛围。
孟屿宁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她。
脚下亮起来,她愣声:“怎么了?”
“你穿着高跟鞋,走路小心点。”
雪竹看了眼自己脚上那双只有三厘米高的鞋子,小声说:“谢谢。”
又是一路无话。
送他到车子旁,雪竹低头看了眼他的车,她不怎么关注车子,但好像有见父亲的朋友开过。
雪竹顿时松了口气,心想这些年哥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这都是他该得的。
男人上了车,车子尾灯亮起的瞬间,雪竹往旁边退了两步,打算目送他离开。
这短短的几秒钟,她不断在脑子里复盘今天这场尴尬的重逢,越是回想越是心情复杂。
连在脑子里翻找一个共同的话题都那么困难。
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好歹都会聊一些不尴不尬的废话试图拉近距离。
这几年她的性格慢慢变得被动,外向和自来熟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车子没急着驶离小区,主驾驶的车窗被摇下。
“小竹。”
男人温和的语气将她唤回了现实。
“啊?”
“你的微信号,”孟屿宁轻声说,“能给我吗?”
雪竹的眼里闪过一瞬的心虚。
她隔了几秒没回答,男人便温声询问:“不方便吗?”
“没有,”她笨拙地掏出手机,“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我扫你吧。”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双方加好微信,又没话说了。
最后还是孟屿宁先问:“你这几年有跟筝月姐他们联系过吗?”
雪竹点头:“有的。”
虽然已经不常见面,可仍会用手机联系,生日祝福和节日祝福也并没有少。
男人闻言淡淡笑了,小区楼下年岁已久的照明灯映在他的镜片上,或许是这大半天的奔波和寻找让他有些疲惫,清绝的眉眼间有几分苦涩,喉结微动,张口几次又抿起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几年里,或多或少都能从其他人那里听过彼此的消息,没有人为或天为这类不可抗力的缘由使得他们失去联系,似乎就只是她单方面的刻意疏远,让人捉摸不透心思,曾经那样要好,连架都没吵过的妹妹,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雪竹也不明白十八岁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那时候父母之间的关系到了一种不可调和的程度,她每夜想的梦的都是那个濒临破碎的家和压得她喘不过气的高三,内心脆弱又敏感,看什么都是悲观消极的,实在没有胆量再去面对他。
不告而别是种逃避,也是种解脱。
她太安静了。
安静到让男人不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雪竹。
那个总是吵吵闹闹,让人哭笑不得又宠得不行的妹妹。
驱车驶离小区,在路口等红灯的间隙,孟屿宁拿出手机看了眼刚刚加上的微信。
雪竹的朋友圈很热闹,几天就会有一条新的动态,有的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拍的照片,有的则是对生活或是学习上的一些抱怨,生动而简单。
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她在港口拍的照片。
人潮涌动,她穿着雪纺衬衫,肩窄腰细,显得单薄而清冷,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干净至极,似乎比她身后的海面还要清澈。
孟屿宁一条条状态翻过去,不知不觉就从头翻到了尾。她的第一条朋友圈动态发于2014年,内容是“把QQ好友都挪到微信来啦,以后有事微信联系哦~”。
这四年她的变化不小。
十八岁刚入学的时候还是素面朝天,和室友的自拍合照发型是简单的马尾辫。
到大二、大三的时候,她学会了化妆,拍照时脸上会带妆,后来她又去染了发,乌黑的发色变成了年轻明艳的浅栗色,再后来她又去染了青灰色和粉棕色,打扮和气质都渐渐变化。
通过她的朋友圈,孟屿宁一一补回她这几年的变化。
直到思绪被后车的鸣笛声点醒。
他收好手机,发动车子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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