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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一场寂寞,半窗残月(细品词客人生百味,详解词作背后深意)

書城自編碼: 3824635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文学评论与鉴赏
作者: 徐晋如
國際書號(ISBN): 9787545572346
出版社: 天地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3-02-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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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1. 叶嘉莹称赞的当代词人徐晋如新作
叶嘉莹先生如此评价徐晋如及其作品:“作者诗作才华横溢,论诗论词,也十分恰当、得体,是切中肯綮之言。”
2. 细品词客人生百味,详解词作背后深意
温庭筠、韦庄、李珣、南唐二主、柳永、晏几道、苏轼、秦观、李清照、张孝祥、辛弃疾、姜夔、元好问、吴文英、张炎。十六位中国文学史上的璀璨明星,十六段令人叹惋的人生之旅。徐晋如以词人之眼观照词人,用词人之心感触词人,带领读者品味古典诗词的悠长韵味,在词人的浮沉往事里读懂现实人生。
3. 古音标注,注解翔实
根据古音韵声律规则,对于词作中部分字词的发音特别标明,如“更那(nuo)堪、冷落清秋节”。用古人的读音来读诗词,领略格律之美。同时新增二十余处注解,将史料出处及诗词知识一一列出,方便读者阅读。
4. 图文一体,装帧精美
《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博物》杂志内容总监林语尘绘制十五幅词意水墨画,配以词人徐晋如十五首主题小词,雅致而美观。
內容簡介:
《一场寂寞,半窗残月》是对唐宋词人及其作品的赏析集,包括《词客有灵应识我——说温飞卿》《洛阳才子他乡老——说韦端己》《问君能有几多愁——说南唐二主》等十五篇。本书概述了词的由来及发展,与读者共同品味唐宋词人的别样人生,领略唐宋词的荡气回肠。
作者在书中旁征博引,举朱彝尊、周济、王国维、龙榆生、吴世昌等各家之言,同时对词句背后的典故一一详解,对流传至今的各个版本细细考究,行文严谨有据,至赏析处又不失飘逸灵动,文笔清丽深婉。
本书不仅是一部诗词赏析著作,更是一次对唐宋两代词人的心灵探索之旅。
關於作者:
徐晋如,当代著名诗人、学者。深圳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兼任深圳国学院教务长、深圳市儒家文化研究会会长等职。多年来致力于传统诗词的研究和普及工作,撰有《大学诗词写作教程》《诗词入门》《国文课:中国文脉十五讲》等。
林语尘,《博物》杂志内容总监,古诗词、传统文化爱好者,自由插画师。
目錄
绪言:千古不灭的词心
词客有灵应识我 ——说温飞卿
洛阳才子他乡老 ——说韦端己
翻是波斯有逸民 ——说李德润
问君能有几多愁 ——说南唐二主
戚氏凄凉一曲终 ——说柳三变
欲将沉醉换悲凉 ——说晏小山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说苏东坡
一生怀抱百忧中 ——说秦少游
蓬舟吹取三山去 ——说李易安
湖海平生豪气 ——说张于湖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 ——说辛稼轩
此地宜有词仙 ——说姜白石
元是中原一布衣 ——说元遗山
人间万感幽单 ——说吴梦窗
载取白云归去 ——说张玉田
內容試閱
绪言:千古不灭的词心
词,初名曲子词,发源于隋唐,起初是配合燕乐演唱的文辞,故又名曲子。词到宋代乃极流行,近人王国维至以“一代之文学”尊之。但在传统文学史的概念中,词在较长时期内,一直被称作“诗余”,不能有很高的地位。对于这一境遇的形成,必须于中国文化精神有一真确之体认,然后始能有同情之了解。
原来,中国文学的主流,乃是一种政治性上层文学,个人之出处(chǔ,出处即出仕和退隐)穷通,莫不与家国兴亡相关,那些徒然以文辞绮丽相饰,只表现个人情感的作品,一直以来都被目为轻薄,不能有很高的文学地位,更不用说那些代人立言的代言体曲艺文体了。而词之得名诗余,正因词在一开始是不合于此种主流的。据孙光宪《北梦琐言》记载,和凝本是著名的词人,但后来做了后晋的宰相,“专托人收拾焚毁不暇”。从此则故事,可见一般人心目中,始终认为词体卑下,无当于中国文学之根本传统。
曲子词之初兴,原仅盛行于社会下层。故其文辞近于俗语,不及诗语之下字雅驯。诗家语老杜、韩愈特重锤炼,宋黄庭坚至谓其“无一字无来处”。但词的文辞从一开始是较通俗的。今传王重民先生所辑《敦煌曲子词集》,所收录的作品,都是二十世纪初才在敦煌石窟中发现的,此前一千多年,始终湮没不彰,然而那本是历史的必然,它们本就属于该被文学史所删汰的作品,因为它们完全不合中国文学尚雅、重人文主义的传统。我们来看两首《敦煌曲子词集》中的作品便可知道:
凤归云
儿家本是,累代簪缨。父兄皆是,佐国良臣。幼年生于闺阁,洞房深。训习礼仪足,三从四德,针指分明。??娉得良人,为国远长征。争名定难,未有归程。徒劳公子肝肠断,谩生心。妾身如松柏,守志强过,鲁女坚贞。
洞仙歌
悲雁随阳。解引秋光。寒蛩响、夜夜堪伤。泪珠串滴,旋流枕上。无计恨征人,争向金风漂荡。捣衣嘹亮。??懒寄回文先往。战袍待絮,重更薰香。殷勤凭、驿使追访。愿四塞、来朝明帝,令(l!ng) 戍客、休施流浪。
一方面,敦煌词文辞伧俗,殊无诗人一唱三叹之致,故不能突破时空上的限制,成为可以流传久远、四海广被的作品;另一方面,敦煌曲子词多是代言之体,非就作者自身生活取材,不是有感而发,故不能见出作者的生命、作者的歌哭。这些,都是中国文学所鄙薄的。
至五代风气攸变。时有蜀人赵崇祚编《花间集》,欧阳炯为作集序,中有“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案香檀。不无清绝之词,用助娇娆之态”之语。可知词发展到五代,文辞固已渐趋雅丽,但就表达场合而言,则既非宗庙朝廷,又非邦国盟会,乃在花间尊前、豪门家宴、秦楼楚馆,用作寻欢作乐时的助兴,是对私人生活的写照。词之体格所以卑下,此亦不可忽视之一因。
亦唯词之功用,最早是供“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案香檀”,是用“清绝之词”,“助娇娆之态”,则以囿于欣赏者的水平,词作的感慨不能深刻,多写众情众相,而没有作家个人之生命体验。词之格调,不及于诗,此亦重大原因。
宋初欧阳修虽为一代名臣,而颇经意词作。欧词如《临江仙》: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傍有堕钗横。
此词据宋钱愐《钱氏私志》云:
欧阳文忠任河南推官,亲一妓。时先文僖(钱愐父钱惟演,谥文僖)罢政,为西京留守,梅圣俞、谢希深、尹师鲁同在幕下,惜欧有才无行,共白于公。屡微讽而不之恤。一日,宴于后圃,客集而欧与妓俱不至,移时方来,在坐相视以目。公责妓云:“末至何也?”妓云:“中暑往凉堂睡着,觉而失金钗,犹未见。”公曰:“若得欧推官一词,当为偿汝。”欧即席云:“柳外轻雷池上雨……”坐皆称善。遂命妓满酌赏欧,而令公库偿其失钗。
是知欧诗文追随韩愈载道之旌,而所为小词,则仅为座上侑酒,与中国文学之大传统无涉。又有《长相思》二首:
满溪。柳绕堤。相送行人溪水西。回时陇月低。
??烟霏霏。风凄凄。重倚朱门听马嘶。寒鸥相对飞。
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别离。低头双泪垂。
??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
两词均是代言之体,“一就送行女子着笔,一就远行男子落想” ,皆不曾自个人生活借材,更无涉于治(ch!) 国平天下之志。又有《生查子》一首: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或以为南宋女词人朱淑真作,又有人认为欧词中凡涉绮艳者,皆是政敌托名所作,用以诋毁之。适见就词的表达动机而言,因其无关人格道德,故在当时人心目中,为一卑下之文体也。
近时学者钱穆先生指出,中国文学家最喜言有感而发,最重有寄托,而最戒无病呻吟。故后世之词论家,必为欧阳修曲护,认为他下面这首《蝶恋花》是一首有政治寓意的有寄托的作品: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清代常州词派的开山张惠言说:“庭院深深,闺中既以邃远也。楼高不见,哲王又不寤也。章台游冶,小人之径。雨横风狂,政令暴急也。乱红飞去,斥逐者非一人而已,殆为韩(琦)、范(仲淹)作乎?”可见,只有联系上重寄托、重政治抒情的中国文学大传统,词的地位始尊,才得与诗方驾齐驱。
读古人诗,最宜依编年读之。则其人一生之行谊,社会时代之风云,尽收眼底。但古人词作往往不编年,即因古人诗虽则东云露一鳞,西云露一爪,然而每一首诗,都是时代的一个侧面,都可以就一滴水而见大海,但古人作词时,其内心往往与社会人生、家国天下毫无关涉,故编年与否,漠不相干。自中国文学之大传统观之,宜乎词之地位,不及诗也。
词体初起时其格甚卑,已如上述。然早期词家,亦有能别开新面,复归于诗学大传统者。兹举李白词二首:
忆秦娥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菩萨蛮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清代文艺批评家刘熙载评价说,这两首词,抵得上杜甫的《秋兴八首》,并认为,“想其情境,殆作于明皇西幸后乎”,这一观点,可谓直抉词心。我以为《忆秦娥》词是记明皇挥泪别宗庙,仓皇西狩,而《菩萨蛮》则是寓盼官军恢复之意。因为符合中国文学重寄托、重有感而发的大传统,二词才成为千古传诵的名篇。
中唐刘禹锡仕途失意,遂就自身经历取材,如《忆江南》之志谪宦之情,《潇湘神》之寓屈骚之意,都不是当时那些流行于下层民众中间,千年后只能凭借敦煌文献苟延残喘的代言体词作可望其项背的。《潇湘神》一首:
湘水流。湘水流。九嶷云物至今愁。君问二妃何处所,零陵芳草露中秋。
钟振振先生揣测,“词中是否以舜暗指永贞之政的后台顺宗李诵,以二妃暗指顺宗的左右手王叔文、王伾呢?” 我以为,就知人论世的角度来看,这种揣测是立得住脚的。
中晚唐作者,尚有张志和《渔歌子》五首,表其隐逸之志,而词中物我融凝,天人合一,遂不胫而走,流传异邦,乃有日本国嵯峨天皇和词。可见能流传久远的,终究还是雅的、表达了士大夫情怀的作品。
上引数家,并不专力为词,故于当时词学大风气并无较大纠转。第一位拓大词境的大人物是南唐后主李煜。钱穆先生说:“诗余为词,亦专咏作者私人生活,与政治无关。李后主以亡国之君为词,其私人生活中,乃全不忘以往之政治生活。故其词虽不涉政治,其心则纯在政治上,斯所以为其他词人所莫及也。” 这段话正可以作为王国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人间词话》)一语最好的解释。
从李后主开始,历代词人逐渐自觉地向中国文学的主流靠拢,词的境界也愈转愈深,词人的精神面貌、生命意识,也逐渐与诗人趋同。然而,词终究不是诗,词之佳处,又不仅以附丽诗学、政治性抒情为高。除了那些重寄托的作品,词中凡脱离了代言体的低级趣味,取材自作者自身生活,能表现作者真切的生命意志者,也都是可传之作。这一传统,从花间词人韦庄开始,经由北宋的晏几道、秦观,而到南宋姜夔、吴文英,一脉相承,绵延不绝。恰亦正因词不必如诗一样,有言志载道的要求,词中体现出的作者的性情,往往比诗更加能够摇荡人心。即如韦庄《思帝乡》词云: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显违礼教,语似狂颠,而千载以下,谁不为词中女主人公的挚情感动呢?
又如北宋柳永词《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纵情狂放,居当时士大夫所不屑居之境,为当日大人君子所不屑为之事,却是从头到脚的一个真人,直令人觉得惊心动魄,回视世俗功名,仿佛白云苍狗,转瞬即逝,又何如做得个词坛的卿相,名垂千古?
至若小山晚年的名作《阮郎归》: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这是小山对他狷介自任,到处碰壁的一生的总结,认得真,看得切,比由旁人评说,尤觉悲凉哀怨。以小山的智力、学识、身世,何尝不知婉娈处世,才得幸进,然而,他是个天生的狷者,但凡卑贱取容的事,一毫也做不得。这样的性情,这样的词作,怎能不摄人心魄?
读唐宋词,总能读出显违儒家中行标准的不一样的人格。儒家所谓的人性,本有情、志、意、欲四端,四端皆有所节,便被认为是性情完善的人。然而,唐宋名家的词,动人的不是他们性情的完善,而是性情中这样那样的缺憾,那些带有病征的性情,才是真正打动我们的地方。内典有云:“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唐宋名词人,无一不执念于爱欲,也无一能做到无忧无怖。他们的文字,是苦难人生的自我救赎,但他们从未试图放弃爱欲本身,所以,他们永远不可能超然脱解,离尘去俗。这正是他们的作品具有永恒的、撼动灵魂的力量的原因所在。
我从1993年起自学填词,先依龙榆生先生《唐宋词格律》一书,奉谱填词,不过勉强成篇而已。初喜长调,以其易于敷衍成篇,两三年间,积有数百首,但因笔力稚拙,语词芜弱,后皆焚去。1995年因随侍先师大丰王公林书,得窥诗旨,胸中块垒,忽然吐为古近体诗,居然大是如意,遂弃长短句而不为。偶有所作,也不过是著腔子之诗,不得以词视之。犹记1999年自北大毕业,有词赠同学上海谢华育,调寄《水龙吟》:
古今第一伤心,都因浊酒销清志。云来海上,风从仇国,醉予如此。大野鸿哀,庙堂柘舞,不争何世。对新蒲细柳,蛾眉惨绿,还独洒、新亭泪。??惯见成名竖子,遍乾坤、炫其文字。茫茫八极,沉沉酣睡,似生犹死。江汉难方,香荃谁托,两间憔悴。向人前应悔,倾城品貌,被无情弃。
读者明鉴,自可知我学词宗尚所在。2003年谋食鹏城,住小梅沙以东之溪涌,日夕与海雨山岚为伴,仅以纳兰性德《饮水词》、王士禛《衍波词》相随,不觉勾动词思(sì),二月中得令词数十首。至此,才算理解了如何便是幽微隐约的词心,也终于对历代词人多了一层同情之了解。次年,则应我师汨罗周晓川先生命,助他选评历代婉约词。唐五代两宋词,师自为之,元以后以迄民国,则由我补苴。晓川师教我将来可专力治词学,我的志趣,本在治经,故未遽从师命,但此后亦稍稍留心词学。窃尝谓古来词学,皆是词人自道甘苦,今之词学,则是考据家、评论家扣盘扪烛之谈,故此殊不愿作学院派论文,与今之学者一争雄长。嗣以执教深圳大学,开设“唐宋词与人生”课程,以词人的人生出处,反溯其性情,而又因其性情,更去赏会其作品,深感唐宋诸贤,之所以人生牢骚失意,其性情实以肇始之,其词作之芳馨悱恻,亦何莫由其性情造就之。无狂狷之性情,无爱欲纠缠之执念,便无绝艳沉丽之文学,性情为人生之大本,更有何疑?至如拘于时代背景之陈说,以文人为时代之附庸,文学为政治之奴仆,恐皆是不会填词的理论家的外行之论,词人论词,必不为此说也。
本书不是博士式的“为智识而智识”,不是学究们的“为研究而研究”,而是一位词人,在感知唐五代两宋那些执着人世、拒绝脱解的生命之时,所记录下来的一点感悟,也希望读者能从本书之外,感受到唐宋诸贤千古不磨的词心。

词客有灵应识我——说温飞卿
南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是中国古代一部极为重要的文献学著作。其著录《花间集》则曰:
《花间集》十卷,蜀欧阳炯作序,称卫尉少卿字宏基者所集,未详何人。其词自温飞卿而下十八人,凡五百首,此近世倚声填词之祖也。诗至晚唐五季,气格卑陋,千人一律,而长短句独精巧高丽,后世莫及,此事之不可晓者。放翁陆务观之言云尔。
今天我们知道,《花间集》的撰集者“卫尉少卿字宏基”,他的名字叫作赵崇祚。“放翁陆务观”就是南宋大诗人陆游,他评价晚唐五代的词作“精巧高丽,后世莫及”,与我的感觉一致。
花间词的风格,我用两个字概括:沉艳。读花间词,总能感觉到一股沉着浓挚之气流行其中,词的外在色貌如花,内里却骨重神寒。
花间词中的第一位作者温庭筠,是晚唐时期的人,他的绮艳秾丽的词风,仿佛一位明艳无匹的贵妇人,凝妆端坐,她不会有对宇宙人生的深刻思索,她不会去关心全人类的命运,然而她的眉宇间,总透露出一种真挚之情,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寂寞。
温庭筠,原名岐,字飞卿,他的祖上温彦博,曾经做到尚书右仆射的大官,是唐太宗贞观初年的名宰相之一。飞卿生于太原,《唐才子传》说:“(飞卿)少敏悟,天才雄赡,能走笔成万言。善鼓琴吹笛,云:‘有弦即弹,有孔即吹,何必爨桐与柯亭也。’”“爨桐”与“柯亭”,都是关于东汉蔡邕的典故。《后汉书·蔡邕列传》里说:“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柯亭本是绍兴(古称会稽)的一座驿亭,一名千秋亭,又名高迁亭。《后汉书·蔡邕列传》注:“邕告吴人曰:‘吾昔尝经会稽高迁亭,见屋东间第十六竹椽可为笛。’取用,果有异声。”后世即以“柯亭”为良笛之美称。《唐才子传》记载飞卿的话,是说他天生乐感敏锐,随便什么乐器,上手即能奏出曼妙的乐章。《御定佩文斋书画谱》引《容台集》评价他的书法,“似平原书而遒媚有态,米元章从此入门”。飞卿的骈文在当时负有盛名,与李商隐、段成式一样,都追求辞藻上的秾丽华美,当时人把他们的文风称作“三十六体”,因为这三个人,依照行第 来说,都排行十六。飞卿的诗,多侧艳之作,与李商隐并称温李。他非常精于属对,像“红妆万户镜中春,碧树一声天下晓”(《鸡鸣埭歌》)、“湘君宝马上神云,碎佩丛铃满烟雨”(《郭处士击瓯歌》),都深得对仗的阴开阳阖、相济相生之妙。这种功夫,正是从他善于写骈文而来。而像下面的这些诗作,正是他诗风的代表:
莲浦谣
鸣桡轧轧溪溶溶。废绿平烟吴苑东。
水清莲媚两相向,镜里见愁愁更红。
白马金鞭大堤上。西江日夕多风浪。
荷心有露似骊珠,不是真圆亦摇荡。
锦城曲
蜀山攒黛留晴雪。笋蕨芽萦九折。
江风吹巧剪霞绡,花上千枝杜鹃血。
杜鹃飞入岩下丛。夜叫思归山月中。
巴水漾情情不尽,文君织得春机红。
怨魄未归芳草死。江头学种相思子。
树成寄与望乡人,白帝荒城五千里。
不过,平心而论,这些诗都有一定的代言体意味,大概都受到齐梁间乐府诗风的影响,文辞秾丽,而内容浅薄。
从《旧唐书·文苑传》《唐才子传》等书中对飞卿的记载看,其人在当时被公认是狷薄无行之徒。他自幼才华颖发,唐宣宗大中年间(847—859),进京应试,才名特盛,一时京师人士争相与之结交。但因为他“士行尘杂,不修边幅”,整日和公卿家无赖子弟裴诚、令狐滈之流混在一起,饮酒赌博,很快就有了坏名声,让当道者觉得这样的人不能“临民”,便因为此,累年不能中第。唐代从仕的正途是应进士试,考诗赋,所考的诗赋,都有一定的程式,很考验应试者对文字的驾驭能力。科试之日,会给每个考生发三根大蜡烛,三根蜡烛烧完,要作完八韵的诗赋。当时有人作对联说:“三条烛尽,烧残士子之心;八韵赋成,惊破试官之胆。”唐时三条烛烧尽,八韵赋犹未写成的,大有人在。但飞卿偏有一种本领,他应试时,根本不用打草稿,把手笼到袖子里,伏在几上,信口吟诵,便能作完,时号温八吟。又谓他一叉手即成一韵,八叉手即能完篇,又号温八叉。他还是考场大救星,每次考试,与他邻铺的举子都会沾上他的恩泽,不必自己答卷,飞卿会替他们答卷的。飞卿累年不第,但善代人捉刀的名气越来越大,在大中末年,主考官特地让他于帘下单独应试,不料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通过口授答案,暗中帮了八个人答卷。
飞卿亦尝出入宰相令狐绹书馆中,据说令狐绹待他甚是优渥。因为唐宣宗喜欢《菩萨蛮》的曲子,令狐绹拿了飞卿所作的《菩萨蛮》,进献给宣宗皇帝,诡言是自己所作,并告诫飞卿,不能向外透露此事。但飞卿不久即泄于人知。又有一次,唐宣宗作诗,用“金步摇”一词,无有名物相对仗,飞卿对以“玉条脱”,令狐绹问飞卿玉条脱出典,温答:“出自《华阳真经》。这书并非僻书,相公您治理国家之暇,也该读一点儿古书!”《华阳真经》是南朝齐、梁时道教名人陶弘景《真诰》一书的别名,玉条脱出于《真诰》第一篇。飞卿还对外人说:“中书省内坐将军。”唐代中书省,即是政府所在,相当于今天的国务院。中国从秦汉以降,政府便是士人政府,中书省更应由读书人主位,说“中书省内坐将军”,是讥讽令狐绹虽贵为宰相,却不读书,没学问。这样的事多了,飞卿就开始在令狐绹面前失宠了。他后来作《题李羽故里》一诗,尾句曰“终知此恨销难尽,孤负华阳第一篇”,即指其与令狐绹之间的恩怨。(《野客丛书·金条脱事》)
这以后,飞卿到襄阳依山南东道节度使徐商,署为巡官,离他的志向殊远,于是流落到江东一带,在广陵(今江苏省扬州市)又与一班无赖少年饮酒狎妓,作狭邪之游。这个时候,令狐绹也从相国的位置上退了下去,做了淮南节度使,行署即在扬州。飞卿心怨令狐绹在相国任上不助他入仕,故不去拜谒,直到有一晚饮得大醉,犯了宵禁之律,被虞候(相当于今之警察)打断牙齿,才跑去找令狐绹斥冤。当时读书人地位很高,侮辱士人是很大的罪名。令狐绹当即下令把虞候拘来,不料虞候大讲温平日丑行,令狐绹只能居中调停了事。
经过被虞候击面折齿一事,飞卿在京师当道的大官们心中,再无地位。他的故人徐商这时做了宰相,倒颇重情谊,帮他说了不少好话。然而徐商不久罢相,杨收继任,他一向看飞卿不顺眼,于是贬他做了方城尉,流落到死。(一说:宣宗微行,在旅舍与温相遇,温不识龙颜,以为是长史一流的小官,以是被贬。)中书舍人裴坦,负责给贬他的公文写理由,提笔想了很久,才写道:“孔门以德行居先,文章为末。”终其一生,飞卿的最大官职是国子助教,故后人以温助教称之。
飞卿在正史野乘中,都被视为文人无行的典型。然而与之同时的诗人文士,同情其际遇者颇众,飞卿被贬作方城尉,大家争相为他饯行,赋诗相赠。进士纪唐夫赋诗曰:“凤凰诏下虽沾命,鹦鹉才高却累身。”才高累身,说出了飞卿郁郁一生的真相。
飞卿才华横绝一时,然任何一位才华横绝者,在本质上都是孩子。他们永远按照快乐原则而不是现实原则去生活、去处世。飞卿少年时的一些狭邪之行,原不过是青春的精力不知如何宣泄所致。这种人生当然不值得提倡,但须知这仅仅是心智不成熟的表现,较之那些从很小就懂得曲意逢迎、懂得攫取利益的人,飞卿的内心要纯净得多。他只是单纯地追寻快乐而已。
飞卿因少年误入歧途而自绝仕进之路,便开始放浪形骸,代人作弊,他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表示出对那个忌才忌个性的时代的抗议。任何一个社会,最终都是像令狐绹那样的平庸者获得最大利益,飞卿的悲剧,是令狐绹们的喜剧。其实,即使飞卿在令狐相国的书馆中懂得装低伏小,令狐相国也不会助他成就功名。平庸者不会理解才华卓异的天才,他们只会觉得这样的人身上充满不安定的因素,说不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令狐绹只把飞卿当作文学弄臣,仅此而已。可以说,飞卿一生的悲剧,令狐绹要负极大责任。然而,现实永远是令狐绹们的世界,飞卿只能靠他的文学,震荡着千载以降无数敏感的心灵。
飞卿终身困顿,不得一展怀抱。实则其人颇有经世之志。《过陈琳墓》是他的代表作之一,诗云:
曾于青史见遗文。今日飘蓬过此坟。
词客有灵应识我,霸才无主始怜君。
石麟埋没藏春草,铜雀荒凉对暮云。
莫怪临风倍惆怅,欲将书剑学从军。
陈琳是三国时人,原为袁绍幕僚,曾衔命作《为袁绍檄豫州文》,历数曹操罪状,且诋及其父祖,文章极富煽动性。袁绍兵败,曹操要杀他,他说那是受命所为,“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曹操爱其才,用为记室。诗人经过陈琳的坟墓,遥想当年陈琳际遇,自伤身世,遂成此篇。“词客有灵应识我,霸才无主始怜君”一联是全诗主旨所在。“词客”当然是指陈琳,下句“霸才”或谓指曹操,这是不确的。“霸才”即指作者以及其他与作者一样,空负绝世才华,却不得一用的失意之士。“怜君”的“君”,是对陈琳的敬称。整句的意思是:君生前为辞章作手,如果地下有知,也当引我为知己;我亦如君有槃槃大才,却不得明主赏识,当然要同情君的际遇了。作者才华本不逊陈琳,然或遇或不遇,无怪飞卿要感慨“欲将书剑学从军”了。乱世之中,通常平庸者获取最大利益的机会要少一些,而天才的机会则相对多了一些。他还有一首《赠蜀府将》,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
十年分散剑关秋。万事皆从锦水流。
志气已曾明汉节,功名犹尚带吴钩。
雕边认箭寒云重,马上听笳塞草愁。
今日逢君倍惆怅,灌婴韩信尽封侯。
灌婴、韩信,都是武人,都得封侯,飞卿作为读书人,惊才绝艳,却不得一用,这种对照对他的心灵来说,无疑是一种极残酷的折磨。
也正因此,清代常州词人张惠言评飞卿词,认为他的《菩萨蛮》十四首都是“感士不遇”的作品,其言妆饰之华妍,“乃《离骚》初服之意”。今录三首如下:
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玉楼明月长相忆。柳丝袅娜春无力。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画罗金翡翠。香烛销成泪。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
第一首词,是讲一位贵族女子,内心寂寞,无可排遣,晨起梳妆的情态。“小山”一般皆解作枕屏,是搁在床上枕前用以挡风的屏风。“金明灭”指朝日映射,光亮如金。“鬓云”一句指乌发如云,与香腮雪肤,适成对比。萧继宗先生则以为,“小山”指美人之额,因唐宋人惯以黄涂额,故曰“金明灭”。他引温庭筠《照影曲》诗“黄印额山轻为尘”、《菩萨蛮》其三“蕊黄无限当山额”、《汉皇迎春词》“柳风吹尽眉间黄”、《偶游》“额黄无限夕阳山”,五代牛峤《女冠子》词“额黄侵腻发”、毛熙震同调词“修蛾慢脸,不语檀心一点,小山妆”为例,证明小山妆乃指女子额上涂黄;又谓眉间之黄层层涂染为一圆点,正中最浓,四周渐匀渐淡,所谓“小山重叠”即指此。“小山”如作山额解,则上片 全写妆裹梳洗之事,遂与下二句“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更为扣合。说懒,说迟,总是寂寞抑郁之状。下片是说妆台前有一镜,手中又持一镜,以手持之镜,照着脑后所簪的花,女子必要左右挪动身体,好在前镜中看到后镜内的影像,读者自可想象其婀娜之姿。萧继宗先生认为“帖”就是熨,“新帖绣罗襦”就是新熨绣罗襦,上有鹧鸪成双,暗指女主人公却孤独一人,不得双栖。全词的色彩基调是浓烈的金色,这本是暖热的色彩,但鬓云之玄黑、香腮之胜雪,却是森冷的淡色,这才是女主人公内心的底色。以辉煌映衬荒凉,是大作家的手段。
第二首词,更像是一部精心剪辑的微电影,其镜头的运用,堪称出神入化。先是一个远景:晶莹剔透的水晶穿成的帘子中,是同样晶莹美丽的颇黎(美玉名)枕,屋子里熏着香,盖着的是绣有鸳鸯的锦被,非常温暖。这个镜头仿佛是把人给丢了,其实作者是让你想象,如此精致的器用,使用者当然是一位佳人。第二个镜头,忽然转到残月在天、柳色如烟的江岸,那大概是佳人与情人分别的地方吧?是往事,是梦境,都不易晓,只知那是她心中隐藏最深的一幕。“柳”谐音“留”,在古人诗文中常与送别相关,而北飞的大雁,则象征着对爱的追随,是佳人灵魂的投射。这是春夜将阑时的景致。过片镜头再转,转到初秋时节。此句古人多不作解释,近时有学者认为是指衣服的颜色,像秋天的藕,色淡黄,我不能赞同。我以为这是说时节正当秋色未浓,天高云淡。用藕丝之色喻秋色,正见秋色之浅淡,且“丝”又谐音“思”。古时荆楚风俗,正月初七为人日,人们会剪彩纸或金箔作人形,贴到屏风上或插戴在头鬓上,用以厌胜邪祟,故称人胜。自“江上”句以下,四句时间是由春到秋,再到新年的人日。四句合观,正见相思之酷、追慕之久。结尾则是一个特写的镜头,着重在佳人的鬓发。先是从两鬓边望去,能看到香腮上涂抹着胭脂,再就是头上插的玉钗,忽然一下子动了,那其实不是风吹钗动,而是她的内心,忽然被什么给触动了。
飞卿的这种镜头转接式写法,后来被宋代词人周邦彦、吴文英用到了长调中,成为一种非常高明的艺术手法。
第三首词,较偏于叙事。但他的叙事不是平铺直叙,而是先由倒叙插入。首二句用“玉楼”“明月”“柳丝”等与别后相思有关的意象堆砌起来,写别后思忆之深,以致百无聊赖,做什么都没有心力。春无力者,非关天公不作美,是主人公心中乏力罢了。“门外”二句,回想送别时的情景。“萋萋”是有出典的,汉淮南小山《招隐士》云:“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后来作诗词,但凡说王孙、春草、萋萋,便是说送别了。这本是程式化的描述,偏偏加上一句“送君闻马嘶”,不仅立刻就有了视觉上春草萋萋的绵远,更有了听觉上萧萧马鸣的悽恻。过片又是两个特写镜头的映带。一是罗扇上画着金色的翡翠鸟(一种极难捕获的珍禽),既以罗扇隐喻女子身世,被人抛弃,如秋扇先捐,又以翡翠鸟隐喻女子的美好;二是蜡烛将尽,融成蜡泪,则女子当别后偷弹无数香泪,自然可知。结句是到了春暮杜鹃(即子规)啼叫,韶光垂尽的时节,绿树阴浓,遮蔽窗户,这绿色浓郁得化不开,便如女子的残梦,怎么也走不出情感的陷阱。
我以为,飞卿词并无寄托,但他一腔牢愁失意,使得他看人看事,总透出一种悲观与荒凉。即使金碧辉煌,凝妆端坐,也掩饰不了那种凄凉的底色。他的词之感人即在此。然而,这些词更像是透过毛玻璃看到他朦胧的身影,却不是照片中的影像。
另举三首《更漏子》: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相见稀,相忆久。眉浅淡烟如柳。垂翠幕,结同心。待郎熏绣衾。??城上月。白如雪。蝉鬓美人愁绝。宫树暗,鹊桥横。玉签初报明。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s#)。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本是咏更漏的本意词 ,然而词中所述之相思,缠绵到死,爱得浓,爱得挚,这是心灵之光的曲折投射。飞卿的人生外表放诞,实则极其认真,他一生忠于他的性情,有此诚于中的品性,乃有形于外的芳馨悱恻的词作。
复如《诉衷情》:
莺语。花舞。春昼午。雨霏微。金带枕。宫锦。凤凰帷。柳弱蝶交飞。依依。辽阳音信稀。梦中归。
题材略如唐之闺怨诗,写丈夫远戍辽阳,妻子在家思念不置,而意态凄绝,是其独擅。
他也有清丽浑挚之作,如《梦江南》: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虽是男子作闺音,却写得那么真切自然。
才人多厄,自古皆然。《花间集》收飞卿词六十六首,这六十六首词,展现的是一个有缺陷的灵魂。飞卿不幸成了性格的奴隶,令人千秋之后,犹一掬同情之泪,然而不可否认,他极真挚地忠于自己的性格,哪怕这种性格最终带来的,是人生的无穷屈辱。
他始终是一个纯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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