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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浪迹江湖

書城自編碼: 3702022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古代言情
作者: 衣冉
國際書號(ISBN): 9787559459251
出版社: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2-01-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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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甜·热血·江湖
晋江高口碑武侠言情作品
原名《近江湖有点苏》
混不好就要回家继承万贯家财的苏大小姐
武力值天花板避世大侠燕无恤
此心何畏,但求一醉
恩怨情仇,不够下酒
1.让人耳目一新的题材和人设,盲狙不亏!
混不好就要回家继承万贯家财的苏大小姐×武力值天花板避世大侠燕无恤,江湖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和这对反差萌的“燕苏cp”一起组团闯江湖去吧!
2.晋江高口碑武侠言情作品,不可错过的宝藏好文!原名《近江湖有点苏》。
3.贴合当下武侠市场热度,和《有匪》《一寸相思》等同样热血的江湖豪情之作。
4.随书赠:“浪迹天涯”海报×1、“燕苏情话”书签×1、“江湖行话”贴纸×1。
內容簡介:
在苏缨心中,浪迹江湖,是一个浪漫至极的词。
江湖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于是她带上一个粗布包裹、一把黑黢黢的剑,还有可怜兮兮的八百文钱,化名“洪福大侠”,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入了江湖。大侠没遇到,却邂逅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黑衣男子“燕老二”。
燕老二,原名燕无恤,青阳子传人,武功精绝,但从不锄强扶弱,志在茶馆嗑瓜子看戏,算是个不务正业的吃瓜大侠。
两人狭路相逢,“假大侠”一心想要闯荡江湖,“真大侠”却只想逃避世俗。一次意外,苏缨为保护燕无恤而卷入朝堂纷争,性命危在旦夕……燕无恤无奈以身入局:“倘若舍我一个,能换千万人,我不得不去。”
可他始终记得,有一个姑娘在等他回家——
“倘若舍我一个,会令一人伤心,我不得不归。”
關於作者:
衣冉,热爱武侠,向往执笔作剑,以梦为马逐天涯。
目錄
卷 太初有真意,大道为我赋
章 初入江湖
第二章 西陵过客
第三章 湛卢剑意
第四章 十二高楼
第二卷 西登轩辕台,拂不去,月如素
第五章 白玉华京
第六章 太初长歌
第七章 壮士断腕
终卷 白首对山河,却只道,心如故
第八章 水晶燕子
第九章 吞天拿月
第十章 江湖再会
番外 钱塘江潮
內容試閱
这是苏缨第十三次想要翻墙去行走江湖——
以踩上一块布满青苔的石板,脚一滑,摔得四脚朝天,震惊了苏府整个后院,惹来家丁姊妹兄弟叔伯姑侄父母的围观而告终。
苏老爷把苏缨严厉斥了一顿,罚跪一个时辰,关了禁闭。但是,他不过一会儿就后悔了,悄悄摸摸回他女儿的窗前窥看。
只见他的宝贝女儿苏缨早已熄灯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将他的惩罚放在心上。
苏老爷先是放了心,又有点生气。
带着怒气和忧心,他睡不着觉,找夫人商量:“都怪你,没事让女儿看什么话本,整日里见人就是‘青山不改’,听风声就说是‘剑气如虹’,听马蹄响就是‘古道西风’,还想去闯荡江湖,我原以为不过一时心血来潮,半年多了还是如此,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却很想得开:“不如让她出去看看,见过了不就回来了。”
苏老爷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江湖上血雨腥风,我苏府也算数一数二的江湖名门,雄踞西陵,多少仇家在外头,她一个小姑娘,多危险啊!”
夫人静静看了苏老爷半晌,方启齿道:“老爷,我家祖上三代以收租和做买卖为生,打交道的不过方圆百里的乡绅佃农。老爷还没睡醒吧?还是和女儿看了同一个话本?”
苏老爷仍旧摇头:“那也不可。江湖险恶,出了苏府,道口就有猛兽拦路,我怎么放心我女儿独行?”
“那是吴阿娘家养的大黄,长得凶,但很乖的,从不咬人。”
“不可不可,西山就有群匪,驻扎山中,日夜操练,咆哮山林,若将我宝贝女儿逮去做压寨夫人可怎么是好?”
夫人缓缓用一只手扶着额头,慢慢道:“那是附近官兵打猎操练,前几日还在西陵城门口贴了布告,老爷没去看吗?”
“我……我听张大柱说的!”
“大柱就是没事喜欢编瞎话,老爷别信他。咱们西陵城治安好得很,年年朝廷都要表彰两回,哪有什么山匪作乱。”
苏老爷沉默了。
夫人将针在鬓发中间擦一擦,继续纳着鞋底子:“依我说,她总这么折腾也不像话,不如让她出去看看。实在走不通,再回家继承几百亩地、几座山和几十个铺面吧。”
外面听壁角的丫鬟阿曼听到这话,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溜烟跑到后院去通风报信了。
阿曼身量不高,手脚粗短,长得白白胖胖的,看着就有福相。她一身花底袄、撒花裙,乌黑油亮的头发梳成两个鬏,跑起来肚子上的肉一抖一抖。
苏缨听到她笨拙的脚步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掀开帘子往外看。
“怎么样怎么样,爹爹松口了吗?”
阿曼凑近了,悄悄地跟她说:“夫人松口了,说让你出去闯,万一闯不出名堂,只能回家继承几百亩地、几座山、几十个铺面了。”
苏缨摇摇头,咬着嘴唇,很是惧怕的模样:“那有多少账本要算……真是太可怕了,我定要闯出些名堂,当个大侠才好。”
阿曼张张嘴,木呆呆地也点点头:“是啊,太可怕了……”
苏府有一个规矩,就是老爷说的话可以不算数,但夫人说的话是金科玉律。苏缨的母亲松了口,她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极为不情愿地替小女儿准备行装——
五花大马一头,装着各种钗环裙佩、胭脂水粉、金银珠宝的大箱子一个,取暖用的暖炉、烧的银炭,还有一大包路菜,装满了苏缨平日喜欢吃的五珍水晶鸭、雪丝火腿、胭脂鹅脯、桂花酥、糖酥酪……
苏老爷每张罗一样,就幽幽地叹上一口气,脸上挂满了嫁女儿一样的不舍之情。
不料,所有的行装都被夫人大手一挥,从路边抬回家去了。
留下门口孤单单的苏缨和阿曼,苏缨手里除了一个粗布包裹和一把剑鞘黑黢黢的剑之外,再无旁物了。
“阿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吃的用的被一样一样抬回去,苏缨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与她爹面面相觑。
夫人眉目温柔,但面色凝重,对她说:“你要吃桂花酥,要穿金戴银,就回家来。”
苏缨只道这是她阿娘变着法儿劝她不要走,紧紧抱着自己的剑,倔强道:“不,我不回家。”
夫人展露笑颜:“甚好,我女当如此。去吧,江湖路远,多加保重,常给家里来信。”说着就要关门。
苏缨急了,拿剑抵住门:“阿娘,你不给我钱吗?”
夫人奇道:“你何曾听过侠客从家中索要钱财的?”
“可……可我一文钱都没有,我肚子饿了怎么办?”
“话本里没说吗?官府都有榜,你去帮忙缉拿盗贼,就能得重金。”
“可上哪儿找江洋大盗去啊?”
“你何曾听过侠客让爹娘帮忙找江洋大盗的?”
苏缨被问得哑口无言,良久良久,挣扎道:“那……那我吃了饭再出发可以吗?”
这是从小被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长大的苏缨吃得多的一顿饭,平日里丫鬟嬷嬷簇拥着七说八劝,她才肯矜贵地张一张玉口,这里挑一点,那里拣一点,两顿正餐也不必吃多了,横竖各种点心糖水都备着,唯恐她不肯吃。
这次可算是吃得风卷残云,唯恐她阿娘一不小心给收了。肥腻腻的鸭肉拌着碧莹莹的饭,雪白如丝绸、薄如蝉翼的鱼脍裹上春酱和山葱,还有炖得流油的黄酿鸡……
夫人在一旁,看得以锦帕捂嘴,笑吟吟道:“今日咱们家,算是来了一个打秋风的。来人,送这位侠客出门吧。”
苏缨出门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个枣泥窝头。
苏老爷看不下去,只得一边看着夫人脸色,一边塞了两块碎银子给女儿。
“这……这打发打秋风的也不止这点钱吧……”苏老爷望着夫人黑沉沉的脸,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硬着头皮塞到了她荷包里。
苏缨出门的时候,夫人又唤住了她:“缨缨啊。”
苏缨攥紧了手里的窝头和包裹,转过头来,一脸戒备地望着她阿娘:“阿娘还有吩咐?”
夫人还是笑吟吟的,说:“你既带了家生奴婢陪你,阿曼的月银,别忘了给她。”
“……”
雪上加霜。
苏府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苏缨和阿曼在早春略带寒气的风地里站了站,只听到附近鸡犬相闻,苏府地处偏僻,少有行人,愈增冷清之感。
苏缨咧了咧嘴笑,给自己壮胆:“阿曼别怕,你跟着我,咱们这就去江湖上闯出个名堂来。”
阿曼还是怕得紧,走得畏畏缩缩:“小姐,不如咱们先去继承那劳什子地和铺子再出来吧?”
苏缨摆摆手:“不可不可,继承了要算这么多账,如何再出来浪迹江湖。你做什么喊我小姐?我如今也算是江湖中人,你要称我名号才对。”
“名号?小姐什么时候有了名号?”
“也对,你提醒我了,我要先替我自己想个名号。”苏缨垂下头,嘀嘀咕咕,陷入思索,“风尘三侠的话本好看,红拂女的名号真是好听极了……红拂……红拂……”
“小姐想取名号叫红拂?”
苏缨立刻摇摇头:“不能拾他人牙慧!我要叫,须得叫个顶顶新奇,世间独一无二的。”
她摸着下巴故作苦思。
“有了!”苏缨停下脚步,面向阿曼正式宣布了她闯荡江湖的名号,“洪福怎么样?洪福齐天的‘洪福’,我阿娘常说算命先生说我‘洪福齐天’,这名号定能保佑我在江湖上混得顺风顺水。”
阿曼张了张嘴,想了又想,还是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这……当真是举世无双了……”
苏缨也满意万分,壮志凌云、气贯山河地拔剑朝前一指:“古有红拂夜奔,今有洪福夜奔,今日我便去了。”
苏老爷给苏缨的碎银子,兑了八百文钱,是主仆俩所有的积蓄了。
这晚住店是在西陵城西郊外的一家小野店,破败得很,四野无人,灯火飘摇店家傲,嘴歪眼斜把门靠,滴溜溜的小眼珠上上下下把苏缨、阿曼看了个遍:“穷酸相,爱住不住。”
苏缨还没怎么,阿曼倒先坐不住了,她身为西陵城豪富之家苏府的一等丫鬟,从前出入比个寻常人家小姐还精细,脾气也一等一的冲:“你说谁穷酸相?不识货!你狗眼看人低!”
店家也是个暴脾气,立刻就对骂上了:“说你们穷酸相,你和你,你们俩。在我家门口蹭茶喝,八百文钱数了半个时辰,还能数多是怎么的?”
苏缨蛮不好意思地说:“你这挂水牌说茶水免费……我们才来的。”
店家嘲讽道:“免费喝这么多,也不怕尿急,还算钱,讨钱去吧你。”
苏缨似有所悟:“是了,若实在没钱,我们还能去沿街讨钱。”
阿曼都羞得快要埋到地里去了,然而苏缨仿佛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丢人至极的事,说起乞讨坦然至极。
阿曼戳了戳她的胳膊悄悄说:“小……小姐快别说了。”
店家似乎觉得嘲讽羞辱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怪没意思的,便也收起了夹枪带棒的语气:“一晚上五十文,住就进店,不住就滚蛋。”
苏缨有些犹豫,把手里的钱币攥了又攥,只差拧出水来。
“老板,再少点吧?”
“还便宜?”店家急了。
没等他反驳,苏缨又问:“四十八文怎么样?”
从未听见过这样还价的,阿曼急得又戳了戳她的胳膊。
店家赶紧打断:“行!得!二位请吧,四十八文就四十八文了。”
阿曼欲言又止,节省了两文钱的苏缨喜滋滋。
屋里一灯如豆,苏缨出来闯荡江湖的天,住在离家几里路四十八文一晚的荒店里。卧榻上简单至极的草席,光是看着便感到硬邦邦的冷。屋中燃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油,昏暗又烟火重,苏缨只得在略亮堂些的客栈大堂中给家里写信。
大堂里没什么人,呼呼漏着风。
苏缨回忆着这一天。
“唔,阿曼,今日咱们都遇到什么了?”
阿曼歪着头想一想:“咱们从府里出来,道口遇稚子玩闹,放纸鸢。”
苏缨便在纸上写——甫出家门,即见二三游侠儿,相聚议事,以纸鸢为信,召群侠相见。
“还遇到了垂钓暮归的南老丈,还送了我们一条鱼哩。小姐你真好,把那条鱼都给我吃了。”
——道逢耄耋老者,发须皆白,身姿矍铄,擅使长棍,驱线入水,乃见鱼龙跃波,瘦蛟缠舞。
“……还有打炭的白菹儿,烧炭烧得一身黑黢黢的,天黑都看不见他。”
——又有浑身黧黑者从西面来,观其形状,似书中说述“南海昆仑奴”是也。
苏缨写完,还颇为自得地念了一遍给阿曼听。阿曼不认识几个字,也不知道典故,只当她记得好,还拍了拍手:“明天一早,叫个人送回府里给老爷夫人看。”
二人自得其乐之时,忽然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声。
闻声看去,只见是一黑衣青年,修长身材,四肢矫健,面色蜡黄,面貌平平无奇,双眼睛亮得骇人。
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大堂的角落里吃饭,一个人点了一碗粟米饭、一碟拌豆苗,吃得十分简朴。
他夹一筷子豆苗入口,瞧着苏缨,边笑边吃:“姑娘这些话,从哪里编出来的,仿佛有些耳熟?”
苏缨被识破编造故事,神情赧然,自然不会告诉他是从话本里学来的,只抿着唇,默默叠好信纸,手指在叠痕处来回划。
那人又问:“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苏缨答:“洪福……洪福齐天的洪福。”
黑衣青年放下筷箸,拊掌赞叹道:“好名字,姑娘父母必高人也,是哪里人士?”
苏缨虽未经世事,天真懵懂,然而她历经半载准备闯荡之事,读过的话本车载斗量,死死遵循不得轻易与人透露家中情况的规则。她摇摇头道:“我不愿说。”
黑衣青年也不追问,“唔”了一声,便慷慨地邀请她们:“坐下来同吃?”
黑黑的灯下,那碟不知什么油炒的豆苗青白交加,边上还有烧焦的卷,粟米饭也是暗淡粗糙的颜色,苏缨不愿吞咽这样的食物。
她摇摇头,还是极有礼貌地对黑衣青年说:“多谢侠士,我才吃饱。”正此时,似为了应景一般,她从吃了午饭出门就再未进食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苏缨臊得满面通红,这下黑衣青年笑得更大声了。
不肯在他的嘲笑声中久待,苏缨收好给家中的书信揣怀里,领着阿曼急急回房了。
这夜,苏缨睡得很不好。阿曼下午吃了一条鱼,并不饿,也睡惯了简陋的卧榻,很快就呼呼大睡。房间木板薄得透风,四下里草虫的鸣叫都听得一清二楚,而此时并没有半分“虫声新透绿窗纱”的闲情逸致,苏缨在附近房间此起彼伏的鼾声之中辗转难眠。
惯了鼾声,将要睡着时,又被自己肚子里巨大的饥饿咆哮声吵醒了,她翻坐起来,围着薄薄的被子,在昏暗的灯火下又数起钱来。
七百五十二文,没有再多一文。
一个馒头两文。
住一晚至少四十八文。
就算她和阿曼每天只靠馒头活,这点钱也不够撑几天。仿佛可以看到若干日后,灰头土脸地敲家里门给阿娘认错回家的颓丧模样,苏缨狠狠摇了摇头,绝不可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明天起必须去赚钱了。
可话本里都没说大侠是怎么赚钱的呀……总不能真的去逮江洋大盗吧。
凭自己从家里护院那里学来的拳脚功夫,爬墙都爬不出去,怎么缉捕强梁啊。苏缨正在为未来生计发愁之时,忽有一道黑影,从窗边掠了过去,快得像风一样。
苏缨回过神,忽然浑身热血上涌,汗毛都立起来——
来了来了,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姿态缥缈的江湖!
她一把推开窗,晚上的寒风倒灌进来,呛得她打了几个喷嚏,只见窗外月色明亮,野地安静无垠,唯有一人,黑衣裹身,长身直立……手中持一长圆之物,正在……放纸鸢。
立刻明白过来方才从窗外掠过的只是纸鸢,苏缨失望至极,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一拍窗棂,大小姐脾气呼之欲出:“大晚上放纸鸢,让不让人睡觉啊!”
黑衣青年很是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何半夜无人时,在野地里安安静静地放个纸鸢也会被人骂。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圈一圈地往回挽着线。
“纸鸢怎么吵着你睡觉了?”
苏缨还在气头上,抱着手气鼓鼓地说:“挡着我的光了!再说,打扰我睡觉就算了,这么晚了,你的线割着路过的孩童怎么办?”
“这里除了你也没有其他孩童。”黑衣青年低声念了一句。
苏缨没听见,火急火燎地骂完了,便要关窗睡觉。
窗拉得一半,那人道:“等等,不是你自己写的吗?遇到游侠儿,以纸鸢召集群侠相见。”
苏缨的手便是一僵,缓缓地又把窗户重新推开。
黑衣青年抬起头,看到那张出现在窗后的小脸,片刻前还冷若冰霜,此刻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惊讶与好奇。
只不过“群侠相见”四个字,就给这骄蛮的少女添了无限的耐性。
黑衣青年忍不住笑了。
他的笑声温和又低沉,朦胧月光让那五官稀松平常的脸也显得有些捉摸不透起来。
“你是游侠吗?”苏缨脑海里过了一遍此人。是了,他孤身行走,无所依傍,独宿野村,举动怪异——唐时传奇里写的,这样的人不都是大有来头吗?说不定他的褡裢里还装着几颗人头哩。
黑衣青年笑而不答。
他的沉默让苏缨兴味更浓了,追问道:“你在此处放纸鸢,你的仇家就会施展轻功来寻你吗?”
黑衣青年先是点了点头,继而,笑容僵在脸上:“是同伴,同伴来找我。不会有人傻到给仇家放消息的。”
苏缨问:“你的同伴是一群侠客?他们会结伴飞过来?”
这太过接近于群鸟相会的描述让黑衣青年迟疑良久,也不知是当点头还是当摇头。
苏缨半个身子几乎要从窗里探出来:“我……我可以看你们侠客聚会吗?”
黑衣青年温然一笑:“当然可以。”
他话音还未落,窗后的脑袋立刻就消失不见了,然后下阶梯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过片刻,披着薄被的苏缨已从店里跑出,直直朝这边奔来,双颊微微泛红,喘息不匀。
黑衣青年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搅线收纸鸢。
苏缨被夜风所激,打了两个喷嚏,将半张脸都掩回被子里去,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等候着,不发出一点声响,唯恐打扰了这一场她期待已久的侠客聚会。
黑衣青年收线收得有些困,转回头问她:“你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苏缨道:“你们侠客真是用纸鸢联系呀?”
“也不是,我们从前放烟火为信。”
“为什么改用纸鸢了呢?”
“烟火嘛……被人以惊扰睡梦为由,告到官府,屡屡得逞。我们被罚得不轻,只得改用纸鸢。”黑衣青年笑得波澜不惊。
苏缨怀疑他是在记仇,暗讽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她悄悄地岔开话题:“你们不是以武乱禁、快意恩仇的吗……怎么也怕官府?”
黑衣青年哈哈大笑:“不然如何,官兵上门来罚钱便要杀人吗?”
苏缨点点头,若有所思:“原来当侠客也要守规矩啊……我阿娘做买卖,也常教导我,不可以金银为上,肆意妄为,在商有商道。”
“你有个好阿娘,世间万物都是一个道理,在江湖也有江湖之道。”
“江湖之道?”
“江湖之道,便是人与人的道理。”
黑衣青年收罢纸鸢,转过头望着她。
他比苏缨高一个头不止,身姿昂扬,若不是面上黝黑,五官粗平,光看身形真是一个挺拔而气度非凡的男子。
“人与人之道,远而近,近而远,亲疏仇怨,林林总总,分分合合,五味杂陈,似放了五载的陈年之水,连着积灰落尘,一瓢饮尽,就是江湖。”
苏缨似懂非懂,慢慢地点了点头。这句话有些令人难以明白,却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在她心上轻轻撞了一撞。
“明白了吗?”
“明白了。”
“所以,你真名叫什么?”
“叫洪福。”
“……”
苏缨嚼着他那句话,想着想着,便有些昏昏欲睡。而黑衣青年的侠客朋友们一直没有来,她又饿又困,后来便靠在了树边。
一个时辰以后,月上树梢,四下安安静静,草虫鸣叫,苏缨努力睁大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一直留在眼眶中的天际,终于泛出隐隐鱼肚白时,她愤然闭上双眸,沉入了黑沉沉的甜蜜梦乡。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苏缨是被阿曼推醒的。
“小姐,小姐。”
苏缨睡眼蒙眬,一翻身坐起来:“来了吗?”
“什么来了?”
眼前只有阿曼胖嘟嘟的脸,窗外将近正午的炽热阳光打进来,照得脸颊发烫,耳里嗡嗡的。苏缨努力皱着眉思索:“我……我怎会在床上?我不该是在楼下吗?”
“小姐你说什么胡话呀,咱们昨晚一同睡的。”阿曼伸手贴她额头上,小心翼翼地说,“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玩够了咱们回家去吧,夫人该担心了。”
阿曼始终没有想到苏缨是认认真真地要抛弃家中锦衣玉食的生活出来闯荡,满以为小姐遭了这么多罪,今日定要嚷嚷着回家了,却没想到这一夜过后,苏缨毫无返家之意,她急吼吼收拾包裹,下楼就去找店家问昨夜的黑衣青年。
“你说燕老二?你找他做什么?他一个驮夫,住在城西的破房子里,三天两头驮东西路过,一身臭汗,穷得胯下透风,你总不能一晚上就看上他了吧?”
店家说罢了,立刻自己又把自己说服了:“你也穷酸,你们倒是挺登对。”
“你且说他在哪里?”
“我在这儿!”
黑衣青年的声音从外头院子里传来,带着半句咒骂:“陈巴你这王八蛋,我自己都没报名号,你给我报得干干净净,下回路过我住隔壁王瘸子家,气死你这腌臜短命的。”
店家陈巴回了他一句更加粗暴的话。
苏缨的半只脚,就在这粗野的咒骂声中,疑惑地停在了门槛上。
眼前院子里那分明就是昨晚说出“一瓢饮尽江湖”的人,却又断断不可能是他。
这个人在正午亮堂堂的日光下,黑衣上的泥点子、汗渍、马毛、稻草灰,分毫毕现。就这么直白亮敞、大大咧咧地站在那里,挽着裤腿儿,拿刷子刷马。
哪里是半隐在夜色里的神秘黑衣人,分明是满身混浊;哪里有侠士的挺拔轩昂,分明满身臭汗将人逼到三尺之外。
黑衣青年直起身来,叉腰喘着粗气,看向踩着门槛的苏缨,等着这位娇气的小姑娘开口,猜想她必要悲戚控诉。
没想到,她一启口,竟是一声刺啦啦、脆生生的——
“燕老二。”
她叫得这么顺口,让黑衣青年险些没抓住刷马的把子:“哈?”
苏缨点了点头,又叫了一遍,郑重其事地问道:“燕老二,昨晚是你放纸鸢吗?”
苏缨那一口明明是嫩得不行的嗓,偏要用老江湖的口气,加之她面色严峻,似乎真有要紧得不行的事,这一问真把驮夫燕老二问住了。
燕老二掏了掏耳朵,吹吹指尖尘垢,满不在意地说:“是我啊。”
苏缨道:“你不是说你们要聚会的吗,还哄我看了半夜,人呢?”
燕老二讪讪一笑:“那是我唬你的,哪有什么侠客聚会……”
这时,店家陈巴哈哈大笑起来,捶着桌子道:“燕老二啊燕老二,侠客聚会,亏你编得出来,骗人家小姑娘,缺德啊你。”
“陈巴你给我住嘴!”燕老二黑着脸断喝陈巴。
“燕老二你给我说清楚!”苏缨也发了怒,气势在燕老二之上。
“我……”燕老二方理直气壮一点,在看到苏缨那双含着薄薄怒气、微微泛红的杏眼,到底心虚,一时气减势消,目光闪烁,“我就是放个纸鸢……那纸鸢是我在树上捡的,不知哪个顽童落在那处……”
陈巴的笑声越发放肆了,他原本坐着看热闹,此时笑得要翻滚到地上去。
“你当真不是游侠?”苏缨紧紧盯着燕老二,含着后一丝期望问。
陈巴大笑捶地:“小丫头,他是个屁的游侠。他从小就长在西陵城,跟我穿一条裤子长大,打了二十多年光棍了,除了他那匹马,半个铜板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给人驮货三天两头来我这里蹭吃蹭喝,住店的钱还欠着我三百二十九文呢。”
苏缨仍心有不甘:“可他孤身行走,独宿野村,举动怪异……”
苏缨怎样也不信,昨晚说出“江湖之道”那一番话的燕老二,会真的是一个泥腿子驮夫。
“那是因为他穷。”
燕老二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算是默认了陈巴所言。
苏缨眼里的希冀像是一簇小小的烛火,被狂风卷灭了。
她神情怔怔,缓缓垂下了头,看起来落寞无比。
原本满脸写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燕老二见此情形,顿感手足无措起来,唯恐这个娇滴滴小姑娘大哭不歇,那可如何是好……
燕老二仓皇四顾,怕她的家人忽然从哪里冲出来,让自己负责。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
苏缨低声道:“我阿娘说,骗人是不对的。”
“我给你赔礼道歉。”燕老二低声下气。
“我不要你赔礼道歉。”苏缨语气倔强。
“那要如何?”
“你不是有一匹马吗?”苏缨抬起头来,拿眼风一看他那匹膘肥体壮的大黑马,“也没货,驮我进城。”
燕老二哑口无言,只觉眼花,她那兴致勃勃的脸上,哪有方才所见的落寞之情?难道刚才都是他的错觉?
这被摆了一道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丫头到底哪儿冒出来的?
十里八村的也没听过这个名号啊!
究竟是小白丁还是老江湖?
陈巴啧啧出声:“哎哎,燕老二你那匹大马不是说来历非凡,谁都不给骑吗?平日里宁愿自己扛货物,也不让它驮,今儿这算是开荤了?”
燕老二怒瞪他们二人一眼,转过身去接着刷马,刷得刺啦有声、水点飞溅。
他没好气地对苏缨道:“我还有半个时辰出发,要走就快些。”
苏缨点点头:“好,我立刻去收拾行李。”
陈巴意味深长地说:“这是被人制住了啊。穷酸姑娘,你下次再和他来住吧,我再便宜你两文钱。”
“当真?”苏缨眼眸微微睁大,略有些惊讶,立刻去房里寻了笔墨出来,叫陈巴立下再便宜两文钱的字据。
陈巴大字不识,叫她写好了自己在上头画个大圈,算是画押。
正在陈巴拿大拇指蘸了墨水,准备画的时候,一只粗粝的手伸过来捏在字据上。
燕老二面色不善,瞥一眼苏缨,捏起纸看,对陈巴说:“事有反常即为妖,这鬼丫头贼精,谁会为两文钱立字据?此事必有诈,你别乱画。”说罢,摊开纸张,仔仔细细将纸上的文字都看了一遍。
“……”
却——
果真是说的下次来住便宜两文钱。
燕老二如今满脑子又被“刚才怎么会觉得她聪明,她有病吧”的想法所主宰,只见满篇的墨迹,写得工工整整,主旨确确实实的,就是为了便宜两文钱……
这丫头知不知道她用的是上等的松雾纸,墨一看就是金贵非凡的紫烟墨,光写这几个字花的就不止几十文钱了?
陈巴兀自在那边后怕庆幸,碎碎嘀咕着:“还是好老哥靠谱。你这丫头打的什么鬼主意?欺负我不识字,该不是要我把店转给她吧?真是人心难测,江湖险恶,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就有这么狠辣心思,人不可貌相啊……”
而苏缨站在那里,也不辩解,睁着一双大眼睛,很是无辜的模样。
燕老二越看越气,只觉认真看这玩意儿简直是对他阅历和才智的侮辱,啪的一声将纸拍到陈巴脸上,封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口:“画押吧,就是两文钱。”
陈巴目瞪口呆,安静了半晌,默默画了押,然后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念叨里:“你这丫头是真的穷酸,你看要不要来我店里刷碗,我一天给你十文钱?”
在旁目睹一切的阿曼,长长叹了一口气。
燕老二的大黑马神骏非凡,四肢修长,鬃毛耸立,双目炯炯有神,浑身黑得没有一丝杂毛。燕老二唤它“追风”。苏缨熟练地翻身上马,燕老二眼底流露出十分心疼的神色,不住摸着追风的毛,小声在它耳边说话。
追风走起来十分平稳,驾之神气万分。苏缨一时得意,忍不住便要去抓缰绳,被牵马的燕老二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了回去。
行走了半日,日暮时分,繁华的西陵城展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金灿灿的阳光所照耀的一片城池,巨大城砖笨拙而规整,灰黑色的瓦当密密匝匝,鲜亮旗帜与生火造饭的烟火纠缠在一起,翻飞在城郭上。
城门大开,来来往往的行人摩肩接踵,此时正是住在附近的村民赶集归乡的时候,城门口人很多,扶老携幼,牵牛带羊,间杂黄狗吠叫。背着背篓者、挽着筐篮者、荷着锄耒者、挂着算盘者……鼎沸的人声、热烈浓重的泥土和汗液的味道席卷滚滚红尘,将苏缨整个席卷其中。
苏缨自小娇生惯养在家里,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然出门,都乘着软暖的车轿,从一个大房子到另一个大房子,从未跻身这样的人潮汹涌之中,便有些不知所措。
燕老二见她手脚笨拙,好几次差点被人群挤出去,她身形又矮小,若被人踩到地上很容易受伤。他终究看不过眼,伸出手臂左右环护,苏缨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手拉着阿曼,一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
燕老二忙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才护她二人入了城。
将她们放在街口,燕老二说:“山高水长,就此别过。”
苏缨惊魂未定,仍怯怯的,左顾右盼,嘴上倒是硬极:“好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燕老二站在原地没有走,良久,他说:“那你倒是把我的衣角放开啊。”
苏缨拉着衣角没放,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着他:“你可否告诉我,西陵在哪里居住便宜?去哪里赚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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