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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这本散文集,笔力凝练,立意高远,文笔细腻、深刻。字字、篇篇,从标题、结构,到展现的每一个细节,读后都让人动容,是一部散发着大爱大美的上乘佳作。
是为序,言不尽。尽在读者阅读中。
——王蒙
这,不但是一种创作情怀、创作范例,更是人间真善美的回归和燃烧。不失为一部充满人间大爱、文学性强的上乘之作。
——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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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全书分为“柔嫩的蔷薇刺上”“分针和秒针迈着芳香的节奏”“在星辉斑斓里放歌”三个部分,记录作者从军人到媒体人,从普通职员到人民教师,走过的路、识过的人、见过的景、触过的情,作者把自己所思所想记录下来,结集成册。这部文集有艰苦岁月的住山开荒、修渠架桥、运炭砌灶,也有烟火俗世中的爱情相守、生死不离,还有热血青春的军营岁月,更有人到中年后岁月静好的幸福和心宁。作者质朴的文字与真挚的感情,易引起读者的共鸣,这些具有时代特色的作品,让作者与读者跨越时间、空间的界限,打开了共同的情感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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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楚建锋,祖籍陕西省汉中,现在北京一高校工作。曾在部队、地方政府、新华社、海南省委、北京市委等工作。1984年开始写作。先后出版散文集《泉》《涛声》,报告文学集《风起天涯》,随笔集《上善若水》《剑锋时评》,文论集《观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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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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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王蒙 001
序二/张平 003
写在前面的话 001
柔嫩的蔷薇刺上
山顶荞麦花怒放 003
夜枕稻浪 009
竹林花开 014
远去的锣声 019
问渠 024
火旺灶膛 030
墨斗往事 034
雪里送炭 040
月亮走,我也走 047
布满老茧的手 053
红薯,心灵的底色 059
四棵核桃树 065
那顶草绿色的军帽 070
毛姑姑 076
靶场青春 081
午夜练拳人 087
分针和秒针迈着芳香的节奏
今生偏偏遇着他 093
“滴答”声里生死相守 097
妈妈做的饼 103
轮椅上的妈妈 108
“铁人妈妈”战病魔 112
妈妈的宝贝 117
古稀妈妈的秀发 121
父亲的“光盘”人生 125
岁寒三友 129
青涩记忆 135
那锅“开了花”的饺子 142
难忘那年“钢丝面” 146
叠军被 150
拔军姿 154
我家的老先生 160
“白头翁”大厨 165
人间美味菜豆腐 169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正是北京赏景时 175
美哉,北京的云! 179
温一壶谷雨春茶 182
天人合一妙手济世 186
尊道贵德 协和万邦 191
心之舞 195
医者仁心 200
老书记退休的早晨 207
传承灿烂 213
汉民族的精神密码 217
公园舞者 222
爱漫校园 226
温情时代 231
写诗的律师 237
洗衣店的灯光 242
茶语 245
爱情的距离 248
花开“云”上校园美 252
浪在楼海 255
歌声远,椰子酒倾鹦鹉盏 258
当代中国的画卷 265
后记 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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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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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王蒙
几个月时间,把跨度六七十年的故事,在脑海里闪现、在笔尖下流淌,这是作家先生展现在我面前的散文集《写在庚子》。
这些年来,他从军人、媒体人、公务员到大学教师,在身份转换中,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笔。在热爱的每一个岗位,始终以作家记录时代、反映社会、关注现实、书写历史的敏锐,观察、记录着每个岗位中的人和事、景和物。先后出版了散文集《泉》《涛声》、随笔集《上善若水》《剑锋时评》、报告文学集《风起天涯》等,让人赞叹和感慨。
这本在四个多月时间里创作的散文集,是他知天命之年向文坛冲刺的又一力作,也是他自强不息综合实力的再次展现。
在三个章节近六十篇散文里,有记录父母爱情故事的、有艰苦奋斗的,更多是他们一家六口,在父亲被划为“右派”的二十年中,在世态炎凉中饱受生活考验、相依为命,坚强地从艰难岁月里走出来的感人故事。如父亲学起了木匠、篾匠、泥瓦匠;母亲上山修渠、卖血维持一家人生计等,更多是父母坚守人间大爱,在凌晨“打锣放哨”“夜守打谷机”“上山背炭”“进山拾柴”,在人情淡薄中借发霉变质的红薯干度日等平凡琐事,读后让人历历在目,动容动情。也有作者走进军营,从社会青年到合格军人中的“拔军姿”“叠军被”,在火热军营里励志成长、奋发直追的“岁寒三友”“青涩记忆”等。尤其是庚子年来,作者对身边的景、物、人、事,如“温情时代”“老书记退休的早晨”“洗衣店的灯光”“爱漫校园”“医者仁心”“浪在楼海”等的抒情和赞美,对大美北京、大爱北京的讴歌,催人阅读、让人思考,令人留恋、驻足。
这本散文集,笔力凝练,立意高远,文笔细腻、深刻。字字、篇篇,从标题、结构,到展现的每一个细节,读后都让人动容,是一部散发着大爱大美的上乘佳作。
是为序,言不尽。尽在读者阅读中。
2020年8月
序二
张平
庚子年,不寻常之年。让世界,慢;让喧嚣的尘世,静;让忙碌的人们,止下脚步,“浮生偷得半日闲”。
闲中,人们在思考着人生的意义、活着的责任。思考抗击“新冠疫情”的历史使命。
在人类抗击瘟疫史上,从来都是危机与机遇并存、责任与担当并进、美与丑交锋前行。在灾难中静,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家、诗人莎士比亚创作了不朽的经典《罗密欧与朱丽叶》,著名物理学家牛顿发现了地球引力。终,一个个大美的世界、大爱的社会,成为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世界。
本文作者正是这样一位心怀大爱、肩负责任,拥有历史温度的作者。在庚子年短短四个月时间里,他站在弘扬《天人合一妙手济世》的“里仁为美、仁者爱人”的中华文明高度,在《尊道贵德 协和万邦》中,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视觉,呼吁抗疫中的世界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己任,赢得战“疫”和战后崛起。
有了这样一种创作态度和境界,又善于把才气、灵气、血气、骨气融入身边人和事、景和物,渗入心灵、流入笔尖。所以,他的这本散文集求真写魂,一气呵成、自成一体、自入一方。
文集中有横跨六七十年的父母住山开荒、修渠架桥、运炭砌灶、爱情相守、生死不离;有自己少年向往军帽、青年走入军营,在军营里叠军被、拔军姿、靶场燃烧青春等往事;更有近在昨天的北京的景,身边的洗衣工、售楼员、医务工作者、公园里舞者,还有北京天空“千形万象”的云、步步是景的绿……一个个鲜活的故事、鲜活的人物、鲜活的景象,“着墨无声,墨沉烟起”。
开篇《山顶荞麦花怒放》中,祖父、父亲为活命、躲战乱,在山顶“虎张口”垦荒的“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夜枕稻浪》中,父亲与满天繁星微笑、与金色稻浪呢喃;《竹林花开》里,父亲走出竹林,棉袄上被一根根竹节刺毛刺出的朵朵棉絮如梨花在身上“开放”;《问渠》中,母亲走出隧道,脸上除两只眼睛和牙齿外,已成“雪人”;《月亮走,我也走》中,父母拉着一架子车拾的柴火,在汉江的沙窝里“步步千斤”,独木桥上“步步惊心”,背柴下山“步步维艰”;《红薯,心灵的底色》中,父亲去大伯家也无粮食可借,只得把贴在墙上发霉变质的红薯干借回家,煮成酸菜红薯糊糊,一家六口人吃了又“大难不死”;《四棵核桃树》结出的核桃,成了那个年代,姐弟四人的学杂费,家庭油、盐、酱、醋的开销;《毛姑姑》里,妈妈少女时代学做女红;《靶场青春》中,作者刻蜡印钢板、双眼忽然假性失明……让人身临其境、身心荡漾,深受感染和洗礼。
中篇,以诗人西渡《一个钟表匠人的记忆》中“分针和秒针迈着芳香的节奏”的诗句为引题,回忆逝水流年的苦难和美好。美好的爱情。顽强生命与疾病抗争。父亲舔碗的《父亲的“光盘”人生》。尤其令人感动、落泪的是,《今生偏偏遇着他》中,母亲冲破世俗偏见,勇敢放弃上大学机遇,与刚刚划为“右派”的父亲走进婚姻殿堂,一下就坠入二十年困苦的“黑五类”人生。“白头翁”父亲,在暮年里与“轮椅上的妈妈”生死相守。这些身边的故事、身边的人、身边的榜样、身边的爱情神话,阅读中,催人泪下,是如椽巨笔、如花妙笔,也写不出的,堪称爱情和生命的绝唱。紧接着,《妈妈的宝贝》中,那台相伴了妈妈十年的旧式轮椅,《古稀妈妈的秀发》中,妈妈乌黑发亮头发背后的故事,《我家的老先生》中,年逾九旬父亲的孜孜不倦,《“白头翁”大厨》《妈妈做的饼》中的香气四溢,以及作者回味在军营成才中的《拔军姿》《难忘那年“钢丝面”》以及《岁寒三友》里三个兵的励志故事,《午夜练拳人》中大家哼着“万里长城永不倒”在月光下练拳,《人间美味菜豆腐》的酸、甜、软、酸、香等不断勾起你的情感味蕾,拨动你的心房、情弦。让你在清新、明快、深刻、深邃中,享受一顿“原生态”的精神大餐。食后,回味无穷,情意绵绵,意境深长。
在徐志摩《再别康桥》的“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中,作者呈现出庚子年里全景式绚烂,大爱的北京。这美,是“美了今人,惊了故人!成了海晏河清、时和岁丰”的《正是北京赏景时》;是“千形万象”的《美哉,北京的云!》;是《温一壶谷雨春茶》中,茶与心通、明心见性,抗击疫情的茶禅一味;是《老书记退休的早晨》,老书记向国旗的深深一鞠躬;是《医者仁心》中,北京三位老、中、青医生的爱心、痴心;是《温情时代》里,方工、宋鱼水、艾东等一个个政法英模,为了首都安宁的奉献和牺牲;是《公园舞者》舞出的时代华章;是《洗衣店的灯光》下,洗衣女工的大爱坚守;是《写诗的律师》的法治情怀;是《爱漫校园》的首都生态美;是《心之舞》中,退休阿芳“后半生”的美;是《汉民族的精神密码》《传承灿烂》中,中华民族的魂魄;是《当代中国的画卷》中新时代的凯歌……读后,不得不让你为新时代而歌,为新时代而赞,为新时代而珍惜起脚下的土地,土地上的一人一事、一景一物。让你把这块土地爱得深沉。
诗人艾青说他,是一个长久的人道主义者。著名作家汪曾祺也说,中国作家的人道主义,是避开丑、不再空洞虚幻的人文关心关怀。是诗化的抒情世界。
一个国家,没有历史的记忆就没有前途。用人文关怀的人道主义大爱大美为创作视角,记录昨天、今天,过去、现在,正是为了昭示未来,指引前行、传承文明、延续灿烂。是把中国式的人道主义,扛在肩上的作家责任和使命。
写这个序,首先是被作者朴实、流畅、深刻、弥漫的文笔、故事细节所吸引。读着读着,正如诗人艾青说,“于是,我的心胸被火焰之手撕开”。我似乎也被作者的“火焰之手撕开”,情不自禁,提起笔作序。其次,是与作者先生认识于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夕。当时,由中国文联、中国作协、中华文学基金会与北京市委政法委举行的“著名作家赴首都政法系统采风”活动,我是被邀请的作家之一,建锋是组织、策划者。按计划,我创作了《人民检察官方工》《公益律师佟丽华》,被收入《他们是这样的人》一书。采访创作中,与建锋有了接触。知道他是军人出身、媒体人成长、政府中公干,现又在大学里育人。但他一直笔耕不辍,出版有多部散文、报告文学集。
今天,他又在四个月时间里,为读者奉献出这本写身边人身边事身边景身边物,洋洋十余万字的散文集,不得不让我提起笔为他鼓劲—— 一是感动,二是盛情,三是眼前一亮:时代呼唤这样暖心暖身暖魂的作品。在喧嚣的寂静中,让人们“心灵打个盹”。让人们在身边的人和事中,美轮美奂,静心聚气,弘扬大爱,回归本道。在人道人文关怀中,让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
这,不但是一种创作情怀、创作范例,更是人间真善美的回归和燃烧。不失为一部充满人间大爱、文学性强的上乘之作。我非常乐意为新时代这样接地气、从读者中来到读者中去的作品写序。
我愿我的这篇小文,能让你同我一样,读后也有所收获。足矣。
2020年8月
自 序
写在前面的话
父母,儿女的一本无字大书。
在庚子年,抗击“新冠”的岁月里,天天与父母相守。
静下心来,与父母的心碰撞。碰撞,父母在艰难岁月里顽强生存、在与病魔做斗争中坚强活着……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平常”小事,让我不能自拔,有了要写点什么的冲动。
年近九旬高龄的父亲,是烽火年代参加工作的老革命、老政法,做过两次心脏支架手术,依然精神矍铄、孜孜不倦;七十有六的母亲,四十多岁患上类风湿,做过五次手术,左右髋关节都装上了假肢。尤其是去年秋天,病情加重,来北京治疗。住院半个月后,每周还要坐着轮椅去医院治疗,依然坚强地与病魔抗争着,生生不息;父母顶着当时高压的社会环境、冲破世俗,在金婚中相守、不离不弃;高龄父亲在近二十年中,在母亲五次手术、在闹钟的滴答声里,悉心照顾母亲的生死相守;母亲看着锅里、指挥着“白头翁”父亲慢慢成了大厨……一件件、一点点,恩恩爱爱、不离不弃、向美而生的故事,感染着、激荡着、洗涤着我的心海和灵魂。
相处的日子,就是洗刷心灵的过程。这些历历在目、让我不能自拔的故事,是一笔巨大的、人心向善、温暖人间的“财富”。稍不留神,就会滑过去。就会遗失在历史的长河里。所以,不记录下来就是儿女的孝心不够,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女。为此,在天天感动和孝心的考问中,我萌发了写作这本散文集《写在庚子》的初心。
写作,也使我灵光乍现。忽然,我对身边人和事、景和物有了情感观照。忽然发现,生活中的美无所不在、无处不在。他(她)鲜活的面孔、鲜活的故事,源源不断撞击着我的心灵,占据着我的心海。让我不得不提起笔来,记录下以父母故事为开篇,和反映北京庚子年里、“新冠疫情”防控中,大美大爱的人间温情、人性光辉的故事。
没有父母,我难以下笔,写不了这本书。所以,这本书是一个儿子对父母孝道的体现,也是一个儿女理应继承父母优良品质的孝心的体现。是必须为而为之的。
与此同时,视写作为生命的我,不把身边这些鲜活的人和事、景和物记录下来,也感到生命里缺了点什么。
平常,跟他(她)们耳濡目染中,我的嗅觉已经麻木。拿起笔,才读出他(她)们的大爱和情怀。我常常饱含着泪水和难以抑制的崇敬之心,以一个作家的本能,在写这本书。写作中,故事里的人、人里的事让我不由自主地泪如泉涌,不能自拔。
这本书,是献给父母的,也是献给我身边每个人的,更是写给我自己的,是写给天下儿女的。
我相信,每个做儿女的看了这本书,都会被他们父母以及他们身边人虽平凡但情浓的琐事感染、感动。这些人的一言一行,影响着我们,让我们做更好的自己,去做一个堂堂正正的闪光的人。这就是这本书的初衷,也是我写这本书的应有之义。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父母和我身边每一个人。你们,是我的人生老师,也是我的灵魂导师。我,爱你们。
2020年8月
夜枕稻浪
星光、月光,洒满万亩连绵起伏、金灿灿的稻田。
寂静的夜,在陕西汉中城区十八里铺这片沙滩上,显得格外美丽而妙曼。
又是一个秋天,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父亲,身披蓑衣、脚踩草鞋,躺在铁质的打谷机桶里,枕着大自然赐予人类的沉甸甸的金色稻浪,仰望满天繁星,与微笑的月亮和月光柔情相抚。他听着田间地头此起彼伏的蝉鸣和蟋蟀的欢唱,不时发出会心而灿烂的笑。
父亲的笑,与夜色下习习微风拂动的稻谷,相触着春华秋实的美,呢喃着谷子的神圣光洁。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是上苍赐予庄稼人一年劳作的回报。谷穗上,每一粒胀鼓鼓的谷子,都是沧海桑田的精灵。每一束沉甸甸的稻穗,都是亘古绵延流淌的盘古、神农留给炎黄子孙的爱。
那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父亲在近十年时间里,每逢秋收的一个寻常夜晚。
当时,父亲被错划为“右派”,下放到镇上沙滩村劳动改造。
素有“天府之国”“塞上小江南”之称的汉中,是天然盆地,一马平川。以沙土为主、肥沃保墒好,很适合水稻生长。是天然粮仓,陕西第二大米仓。
每到风调雨顺的秋季,连片的沙田里,金色稻穗一望无际、连绵不断,甚是喜人。
父亲下放的沙滩村,是这片土地的“白菜心”。两千亩良田上,金灿灿的稻穗美不胜收。
然而,季节交替、秋多风雨。及时收回成片稻海里金黄金黄的稻谷,成为农家人的“龙口夺食”。显得分秒必争,甚为迫切。
否则,遇绵绵秋雨,成片成片的稻谷会在雨中“落泪”,纷纷滴落在沃野里。把庄稼人一年的劳作,化为“灰烬”。
那个年代,收割主要靠人力。
每年中秋节前,男男女女们纷纷拿着镰刀,一把一把割下笑弯了腰的稻穗,一把一把按“十字架”叠放成堆。此时,壮劳力们推着电动打谷机,争先恐后,把割好的稻谷一把一把喂进机器脱粒。然后,再把脱完粒的谷子盛入箩筐,挑到晾晒场晾晒。
就这样,边收割,边脱粒,边晾晒。收割到哪里,打谷机就推着到哪里脱粒。
月余时间,分分秒秒,一刻也不敢慢怠。
当时,打谷机是收割的灵魂。一个生产队按指标限购一台。市场上很难见到。物以稀为贵。一时,这台机器显得神秘而珍贵。所以,守护好这台机器,就是守护好秋收、守护好生存、守护好全队一百多户人家的生命。
这个任务,被生产队指定落在了年富力强的父亲身上。
父亲得到指令,眼泪不由得夺眶而下。他庆幸队里能选中他,更庆幸他白天能与农友们收割、脱粒、晾晒,晚上能头枕这台神圣的机器,闻着稻香、看着星星月亮,吹拂着秋天夜晚香气四漫的微风,在金色稻海里陶醉,在稻浪里坚守。
坚守庄稼人的辛苦,庄稼人的期盼,庄稼人的命脉。
虽然,打谷机长四米、宽两米、高一米,前边还带着脱离滚筒电动机等,人和衣躺在铁桶内,刚刚凑合,转动身子都很难。
但是,脱完粒、装满谷子的铁桶,天天散发着谷子的清香,与铁桶外的稻海交换着芳香的气息,让父亲心里乐开了花。喜不自禁,喜从心来。
夜宿打谷机。收割中的日日夜夜。月余时间,天天如此。
父亲打心眼儿里喜欢。打心眼儿里感恩队上能器重他、青睐他,把这一神圣光荣的保护秋收的任务交给他。
从领受任务的那一天起,父亲浑身像打满了鸡血,激情燃烧,信心满满,乐此不疲。
每天太阳西斜、大家收工回家,父亲便开始了晚上的值守。
陕南的秋天,在半阴半晴中交替。
晴天的夜晚,星星月亮在稻海中移动,稻穗夹杂着雾气,与渐渐落下的水珠相糅合,飘出谷粒的甘甜。
阴天的夜,寒冷,潮湿,温差大,与万里无云、碧蓝如洗的晴空,形成鲜明对比。尤其遇上连绵不绝的阴雨天,金黄的稻海隐匿在浓浓的夜幕下,伸手不见五指。
一场秋雨,一场寒。夜,慢慢深;天,慢慢黑。后半夜,冷飕飕的秋风带着阵阵秋雨,瞬间生出一股股寒气,让躺在冰冷铁桶内的父亲一个寒战。激灵地伸手在铁桶边的草堆上抽一把谷草,扎紧裹在身上的棉袄,才慢慢抵御住袭来的寒气。
此时,没有灯光、没有虫鸣。漆黑的夜晚静得吓人。
这时,也可能是小偷小摸猖獗的时候。更要忍住寒冷和恐惧,聚精会神,听风听雨;睁大眼睛,观察夜色。
雨,越下越大。父亲一个跟头跃跳出打谷机,戴上斗笠、换下湿透的草鞋、套上深筒胶鞋,踩着变得泥泞的沙地,开始围绕打谷机在田野四周巡查。
风卷着雨、雨夹着风,不断把深秋初冬的寒气送来,刺骨而透心。不断被雨水浸透的父亲,边打着寒战、边提高嗓门假装咳嗽,给自己壮胆。同时,在荒无人烟的稻海,不由自主哼起了陕南民间小调。慢慢,下嘴唇磕碰着上嘴唇,声音也颤抖起来。
父亲不由自主地,在喊着冷啊冷啊冷啊的巡看中,盼到了东方破晓,远处农家的鸡鸣。盼来了又一个太阳升起的早晨。
就这样,在一个又一个阴雨交加、寒气袭人的深秋夜晚,在“革命理想高于天”的豪情壮志中,父亲一夜一夜与稻浪为伍,挺了过来。
一晃,一个多月的秋收结束了。
成片成片、金黄金黄的稻谷,像温情的大海,每一粒谷子像一滴滴海水,从稻田里流进了生产队的粮仓、农家人的米仓。
看到这,父亲笑在脸上、甜在心里。
在十余年的秋收里,父亲年年就是这样,在陕南那片稻海里,枕着翻滚的稻浪,守护着稻海的美丽、捍卫着稻浪的神圣。用坚强、执着、奉献,守护着上苍赐予人间的爱。
竹林花开
像国画大师吴冠中笔下的江南水乡,密不透气的嫩黄垂柳在如瀑布般的绿色柳条中,泛出几点白光;如雨后春笋,在绿茵茵的大地上,争先恐后亮出白中带点嫩黄的尖。
这是阳春三月,在陕西名山——汉中市北秦岭南麓天台山一座主峰的原始竹海里,一朵朵如梨花般的白色花朵,正穿透绿毯般的竹林,一束一束在眼前绽放。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这些一束束绽放的梨花,忽地从密不透风的竹林里钻出来,成了一人高的一树树梨花。
走近再看,这是一群伐木人。
在春寒料峭中,身上的一件件棉衣棉裤被细网般的竹子扎破,露出的棉花如梨花般在身上“开放”。
他们的手,在扒开密密麻麻的一根根竹子、拖出砍伐的树木中,被竹节的刺毛、长纤毛,划得像干裂的旱地。一条条老疤和正流血的新伤,交织着。拼命拖着圆木往竹林外奔,脸上也被密不透风的竹子的小枝丫,抽打和刺得红里透黑、黑中泛红。红中,是一道一道挂在面颊的血粒子。
步履维艰中,身上被一根又一根阻挡前行的竹节上的枝、刺毛,刺出朵朵棉絮,像炸开锅的豆花,飞舞着。
这些伐木人,是在响应“兴修水利,造福人民”,建设被誉为陕西汉中的“生命库”“母亲库”,汉中的“三峡工程”,汉中的“红旗渠”的西北水利明珠——汉中石门水库的一个小片段。
石门水库,位于褒河上游。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汉中在褒谷南口内、栈道石门处建的大坝。大坝河床建水电站,形成一座以灌溉为主,兼顾发电、防洪、养殖等功能的大型水库。
库区水由此至留坝县青桥铺,长十七公里。渠系包括东、西、南三条干渠,总长八十七公里。东干渠系水库主干渠。全长四十公里。横穿北部山腰和丘陵,逢山打隧洞、遇水架渡槽。自渠首起,依山傍水而行。
为确保工期,所有男性青壮年必须出工。编入劳动大军。壮年的父亲,被编入伐木组。在天台山伐木。
天台山山川巍峨,陡峭险峻,森林茂密。按当地俗语称,“汉中有座天台山,搭把椅子摸到天”。清人严如煜有诗说:“苍苍石峰立嵯峨,险道新盘上旧阿。地狭寺随峰石转,僧归身带野云多。”迄今,天台山已是森林公园。占地五点八万平方公里,主峰高两千米,两侧为凹形,坡度三十度左右,峡谷深切,沟谷纵横,原始森林深不见底。
父亲他们伐木,在天台山西北角的一座名唤山娘坝的山峰。
当时,所伐木主要用于隧洞的撑木。
公社书记说,只能伐松木、桦木中的病树。其他粗大、青嫩的,一律不能动。并规定,所伐树,高十米左右、粗十厘米以上。这样,伐木的道难关来了,即寻树。
要在密布的原始森林里,寻找出按规定可以砍伐的树,而且还有任务量——二十人的伐木组,每天必须伐十棵以上,运回山下的驻地。所以,这也为伐木划出了“硬杠杠”。
经过几天的打磨,父亲他们在寻树中总结出三条经验。一是竹林中寻。要伐的树,一般都混杂在茂密的木竹、毛金竹林里。二是上下看。分成两个小组。一组上到山顶往下看,但见翠绿翠绿的竹林里,有枯黄的地方,肯定就隐藏着能砍伐的树。另一组,站在山下往上看。瞧见密不见天的竹海里,有片光亮的地方,肯定也长着比竹子矮、可砍伐的树。三是定方位。每天,大家按规定的“寻树”时间,在可堆放伐下来树木的山腰会合。再把两组观测到的方位、地点,综合分析。在初步确定可能伐树木的地点后,再派人实地勘查。之后,大家一步步像过刀山、下火海一样,扒开茂密的竹子,带上伐木工具,去砍伐。
可以说,从每天早晨太阳刚爬出山,要到正午太阳立上竹竿,才能找到可砍伐的树。
接下来,是砍伐。
在绵密的竹林中,砍伐夹杂其间的树,比“火中取栗”还要费尽心机。首先,要两人一左一右,死死扒着长在树两边的竹子,另一人一斧子一斧子地慢慢砍。正如《诗经》云,“伐木丁丁,鸟鸣嘤嘤”。这个“丁丁”,是斧子砍到树上挥动中碰到几乎没有距离的竹子上的声音。“嘤嘤”,是每个伐木小组三人战战兢兢,被竹子刺手,一斧子又吃进树里几毫米,而悲喜交加的叫喊声。
惊险的还在后面。在一毫米一毫米的艰难砍伐中,砍的树根与连着的皮,快断开了。树快被砍倒了。为防止倒下的树砸到旁边的竹子。左右两边扒竹子的人要快速分辨出树可能倒的方位,快速用手中的长竹竿,在竹林中豁出一条缝隙,让倒下的树躺在缝隙里,不伤着竹子。
“病树前头万木春”。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这句诗,道出了运木难的玄机。砍好的树,往山下运的难度不亚于“茧中抽丝”。既要在运输的一路上保持“万竹春”,又要在密布的竹林里,把砍伐的重约六七十斤的树木运出来,是一项大工程。是一项在砍伐中,难的工程。
两人拿着长竹竿,像“用剑劈水”般,分别把竹竿插入前方根根依偎在一起的竹林,使出浑身力气用力压住。在密林里“压出”一条路。让另一用长绳拖着伐下的树木的伙伴,快速拖着树木走到路的尽头。另两人,又快速向前一竹竿一竹竿扒开一道又一道的路,保证拖木的伙伴接力般,把树木慢慢拖出竹林。
就这样,把树木拖出竹林。拖到会合地堆放处。三人的身上,上上下下都开了花。脸上,挂满血粒子。脚上的解放鞋,也在长满灌木、杂草、荆棘的竹林里,被扎得鞋面开口、鞋底穿洞。脚也常常被扎破。
可以说,运伐木出竹林,不费“九牛二虎”之力,是运不出来的。
青山作证,绿水长流。
一晃,那考验意志、耐力、体力的伐木生活,早已成为过往。
巍巍的石门水库,已成陕西一景,灌溉着汉中数十万亩良田,哺育着汉中数万万百姓。修渠人、建渠人,当年“誓让山河换新颜”的豪情壮志,也早已铭刻在这座“生命库”上。铭刻在父亲的人生记忆里。
竹林花开,是幻觉更是童话。然而,又是真实的人间故事。
这故事,是中华儿女、炎黄子孙的天工开物、精神花开。
远去的锣声
“咣、咣、咣……”偶尔,年逾九旬的父亲,总在不经意间嘴里念念有词地“咣咣咣”起来。
这是锣声,是小木槌敲击铜锣的声音。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父亲年富力强,参加民兵连训练,“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燃情岁月。
锣声在耳边响起,斗志在胸中激荡;豪情,在陕西汉中那个村庄的沙滩上燃烧。
数九寒冬,黑夜漫长。
南屏巴山、北依秦岭,汉江穿城而过的汉中,每临冬天,夜,特别漫长;天,特别寒冷。滴水成冰,吐气凝霜。尤其进入“三九”气节,寒冷更让人感到阴冷、潮湿、彻骨、透心。是一年四季中,难熬的日子。
“民兵扛起枪,浑身有力量,生产是能手,练兵斗志昂……”豪迈的民兵扛起枪,让父亲这一代人开始了“冬练三九寒,夏战三伏天”的民兵岁月。
那时,父亲是被错划为“右派”、下放到沙滩村改造的“分子”,没有资格参加民兵训练。然而,一心向党、一心向国家、一心向人民的父亲,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报效祖国、报效党和人民的赤子之心。
所以,在隆冬的一个黄昏,参加完义务劳动,听大队的民兵连长布置次日清晨民兵开始为期两周的训练,正愁没人愿意从冬天温暖的被窝里早早爬出来,从一队到四队,敲锣唤醒熟睡中的民兵起床、集合训练时,父亲一个箭步跑到连长前,自告奋勇请命。
连长打量一阵父亲,愣住了!他不相信这么艰苦的活,还有人自告奋勇!
他沉思片刻后,说:“民兵集训是每天早晨六点,为了既不影响民兵休息,又不耽误集训,一是每天必须在五点四十分准时响起声锣声,二是五点五十五分结束,不能提前一分,也不能推后一秒,你行吗?”
听后,父亲不假思索地、坚定地说:“行!”
这一声,更让连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寒冬腊月,寒风刺骨,谁不想在温暖的被窝多睡一分一秒?还有自告奋勇来受这份活罪的!而且,还敢保证不差一分一秒,就是神仙怕也难做到吧。
想着想着,连长说出了第三个条件,三是“差一分一秒,你是‘分子’,要挨打罚款,你敢吗”?
父亲又脱口而出:“敢!”
这下,民兵连长乐了。他不再犹豫,斩钉截铁当社员们的面发号施令说:“我宣布,打锣就由某某完成。军中无戏言,若有差池,大家拿他是问。”
会后,父亲领着民兵连长交给的小木槌、铜锣,没顾上回家吃饭,就沿连长要求的打锣路线开始了踩点、预演。
当时,父亲下放劳动的生产队在距汉中城区十八里的一个小镇的村上。村为大队,自然村是队。有四个自然村,即一个大队下辖四个队。占地两千多亩。人口八百多,民兵上百人。
村里有两条河流环绕,数条连通各自然村的支渠。土地以沙滩、水田、旱地为主,是典型的“塞上田园”。沟沟坎坎、弯弯曲曲,走捷径、绕全村四个队部转一圈约五公里,平常需要近一个小时。
父亲为了在十五分钟内爬坎、过沟、绕田、穿洞,东西南北一圈,快速、准确、定时地完成敲锣任务,便按民兵连长指定的路线,开始了实地演练。
我们家住在村里的北边,是四队。父亲从家里出来,稍往北走一百多米,便来到四队队部院坝。抬起手,一扬小木槌,缓缓落到铜锣几毫米边停下,就等于响起了道声锣声。之后,边向西快走,边模仿敲。不一会儿,来到了西边河的桥头,锣声停下。过桥向西南走,来到了三队西边一户姓邓的住户家房后,又模仿敲出第二道的声。边向西南走,边敲。敲中,不由得来到了西南边的桥边,锣声停下。从桥上的水渠坎上,下到桥下的涵洞。穿过涵洞,便来到一队的西边,开始敲打第三道锣的声。边敲,边向东行走,直到来到东头止声。再由东南走过沟沟坎坎、沙滩、水田向北行走,到了东头的二队。又开始打响第四道锣的声。边打,边由东向西,不一会儿,便来到位于村里正中央的大队部,锣声止。
四道锣声,爬滩过河,蜿蜒曲折,步步为营。是一场考验体力、智力、耐力、判断力的高难度“粗活”。看似简单,其实不然,不用心用情用力是完成不了的!
难怪民兵连长要在众人面前,让父亲立下军令状。
一圈走下来,父亲用了二十七分钟。比要求的十五分钟,多出了十二分钟。他开始琢磨在哪段路耽误了时间,哪段路还可加快步伐。
一次、两次、三次……天,慢慢黑下来了。只有远处几户人家烟囱里零星飞出的火星,若隐若现。田坎、水沟、旱地、沙滩,伸手不见五指。父亲在深一脚浅一脚、慢一步快一步地琢磨着、成长着、坚定着。
事后,父亲感到,那时走的每一步,都在丈量着意志、打磨着激情,考验着他的忠勇果敢。步步,都是他向往祖国强大、人民安定的“准民兵战士”的爱的奋斗。
就这样,连续练了多遍,父亲终于在十五分钟内完成了四遍锣的敲打任务。
当晚回到家,父亲饱饱吃上了一顿红薯米饭后,拿出木匠活工具,敲敲打打起来,通宵达旦。清晨五点四十分,闹钟一响,父亲提上锣,拿着小木槌,开始了十五天的打锣生涯。
十五天,一天也没耽误。十五天,天天准时准点。
一个冬季,十五个清晨,每天父亲顶着一头白霜,带着一身湿透了的雾水打锣。每天回到家时,头上冒着热气,人已变成蒸腾着雾水的“大熊猫”——深陷的两眼上,写满一圈黑黢黢的眼袋;被霜冻的脸蛋,红中透黑、黑里泛红,肿肿的。红肿,一直要到中午才慢慢消退。
十五天,十余年。
每年寒冬,在陕南那块寂静的田野沙滩,在人们睡意正浓的香甜甜的清晨,父亲用炽热的赤诚、旺盛的斗志、朴素的情怀,一小木槌一小木槌,在铜锣上敲醒沉睡的村庄,唤醒沉睡中“保家卫国”的热血青年。
锣声在飘荡,父亲在沸腾。
锣声在空中回荡,回荡着父亲沧海桑田的微笑,回荡着父亲守护黎民百姓、护佑着炎黄子孙的执着。
一晃已是六十多年,这锣声一直在父亲的耳边、心海里回荡。
他骄傲,在他人生的壮年,也曾“保家卫国”在陕南那片沙地上。
问渠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句出自宋代大诗人朱熹的名言,在古稀妈妈的嘴边常常念诵。
念诵这句诗的背后,藏着妈妈风华正茂年代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这段往事,与被称为西北水利明珠,被誉为陕西汉中“三峡工程”“红旗渠”“生命库”“母亲库”的汉中石门水库紧密相连。
如今,建成于1975年、坐落在险峻的褒谷口上,造型优美、宏伟壮观,高峡出平湖、库容一亿多立方米,坝高八十八米、底宽二十七米、长二百六十多米,双曲拱坝的石门水库,使五十多万亩“红苕坡变成了青蛙窝”。结束了汉中东北部几个县百姓,常年以旱地杂粮为主的历史。家家户户吃上了香喷喷的大米饭。
畅游在位于褒河中上游的石门水库,十七公里长的人工湖面烟波浩渺、溪水潺潺、瀑流叮当,水产水禽嬉戏水中。库区两边,怪石林立、树木苍翠。仿古栈道再现当年西汉军事天才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雄奇。西汉谋士张良题写的“玉盆”、三国曹操挥毫的“衮雪”胜景,也尽收眼底。
修建水库,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为确保工期,实行军事化管理。所有男性青壮年必须出工。编入以公社为营,大队为连的劳动大军。分工明确,快马加鞭。
壮年的父亲被编入伐木组,在秦岭山脉伐木。出工三个月后,父亲因劳累过度不得不请假调养。三天假期到了,父亲还是起不了床。年轻的妈妈去建设大坝找民兵连长,给父亲请假。
谁知,连长一见到秀外慧中、亭亭玉立的母亲,临时动意,说:“让他(父亲)休养吧,不用来了。你(妈妈),顶上就是了。”
军令如山。连长发话了,谁敢违抗。
就这样,修渠任务由父亲换上了母亲。而且,在全是男性的营、连里,母亲这“万绿丛中一点红”的身姿,在工地上绽放。
当时,母亲所在的连主要负责东干渠的隧道建设。建设中,又分为测绘、风钻、运渣三个班。配合作业,轮流施工。测验完,风钻班上。“突突突……”用钢钻打出碗口大的洞,装上炸药、拉上导火索点燃,立即躲起来。只听“轰隆隆”巨响,地动山摇。约半小时后,运渣班上。将爆破下来的碎石块立即装车,运出洞口。倒在半山腰的深谷里。
母亲被编入运渣班,负责搬运隧道爆破下的石渣。
母亲记得,他们连当时负责隧道三号段的建设。母亲所在的运渣组共三人。母亲说,每当爆破声过后半小时,他们就走进洞内。只见,白茫茫的爆炸粉末形成的粉尘弥漫在洞的每个角落。刺鼻的火药味夹杂着石灰味,让人不得不捂着嘴。他们,凭着对洞口的熟悉,迅速摸索着推车进洞。进洞后,各司其职。拿出“大扇面”状、专门清理石渣的锄头,往土篼里耙。耙满,提着倒进车里。很快,装好满满一车。一人拉,另两人一边一个,推着车出洞口,把满车石渣倒入半山腰的深谷中。就这样,循环往复,一干就是八个小时。
每清完一车,手上就多出几个新磨出的血泡。一个月下来,双手已磨出一层老茧。腰,也累得直不起来。双腿,困乏、沉重。浑身上下都沉沉的,麻麻的。尤其是头上,沾满了一层厚厚的岩石灰,脸上除两只眼睛和牙齿外,人,已成“雪人”。
回到山下的营地,打一盆清水,把头“闷”入盆中,人,瞬间清醒、通透。刹那间,鼻子通了。缀满岩石灰的头,也清醒了。从头到脚、任督二脉,像过电般在水的“激灵”下,变得苏醒和活络。此时,人在清水中也慢慢缓过神来,有了劲。顷刻,把作业的疲劳一扫而光。又有了年轻的活力。
按当时要求,工地施工一律昼夜不停。春夏秋冬不停。年年月月不停。风雪无阻。所以,实行三班倒。每个组轮流在白班、中班、夜班中循环。三班倒中,怕的就是凌晨时分接班,至次日早上八点下班的夜班。
上夜班,有“三难”。一是从驻地褒谷口镇,往工地的半山腰走。五里多路,从营地出门,走一里多平路后,就开始爬坡上山。一进山口,爬坡而上,全是布满荆棘、茅草的羊肠小道。稍有不慎,一脚踩滑,就会坠入河中。夜路上,大家手牵手,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高一步低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工地奔。四里多的山路,往往要走近一个小时。所以,上夜班,晚十点就要集合出发,才能保证凌晨正点接上班;二是大夜班没有夜宵,送餐只在白班和中班。所以,大夜班只好在深更半夜,困、饥饿、累的时候,强打精神。在干活中用累去代替饿,忘记饿;三是生物钟颠倒。人在困、累中,又作息颠倒,白天睡觉,成天都处在头昏脑涨、昏昏欲睡中。往往,集合的哨声像在梦中。在如梦如幻中,起床,上工了。
三年多的水利工程,难熬是夏天的暴雨,冬天的雪霜。遇暴雨,天天踩的黄沙路已在深一脚浅一脚中,变得泥泞而溃烂。一步一陷,一脚一抽,才能踽踽而行。冬天,路面霜冻,踩上去,坚韧光滑,寸步难行。一脚不实,轻者摔倒骨折,重者掉入身旁的悬崖。
一晃,一年多时间过去了,隧道打通了。阶段工程结束了。随后,进入第二阶段:砌涵洞。连里成立了运料、修砌两个班。妈妈在运料班。主要任务是,从山下河床往山上挑沙子、扛石头。这时,是常白班。早出晚归,定量完成。
从早上八点,常常要忙到傍晚时分。紧赶慢赶,才能完成当天的任务。如果哪天身体稍有不适,行动慢了点,就要忙到夜里八九点。
挑沙子,两个肩膀上虽然垫着肩垫,但,双肩上早已磨了一层厚厚的茧。一挑,就是一年多。母亲的双肩骨,在事后多年一次肩痛拍片中知道,当时已压得骨裂变形。人年轻,挑沙任务结束后,自己慢慢愈合了。
让母亲记忆犹新的是,入冬一天,背石块上山。
当时,山路结满冰霜。背着一块六七十斤重的石块,得处处小心。快到山腰时,沉重的石块让母亲早已头昏眼花、双腿酸软,挪一步都困难。忽然,眼前一黑、身不负重,母亲生生被扛在右肩的石块一屁股“蹾”在了山坡上。瞬间,石块从母亲右肩滚到右胳膊上,然后飞下悬崖。幸亏走在母亲身前身后的工友及时拽住母亲,才让母亲幸免于难。
工友们马上送母亲去医院治疗。医生对母亲右胳膊拍了片,按粉碎性骨折进行了处理。处理后,年轻要强的母亲拿上药,没有休息一天,又归队了。三十五年后,母亲因髋关节、腰等经常疼痛难忍,已到无法行走的地步,去北京协和医院就诊,才知道当年母亲的一“蹾”,“蹾”裂了右边胯部和腰尾骨。当时,只是隐隐作痛。年轻的母亲忍痛吃了一阵止痛药后,骨裂慢慢愈合了。如今,年龄大了,“蹾”坏的骨每遇天气变化都疼痛难忍。
而今,每当站在褒河大坝上,看着清凌凌的渠水,望着巍峨的大坝,见证大坝下奔涌的河水养育着数万万百姓,母亲所有的痛都消失了。
她又像回到了当年,大年初一冒着纷飞的大雪,唱着激昂的革命歌曲,上山除石渣、运石块的激情年代。
母亲为自己参加了这一宏伟的工程、造福人民的工程、有历史意义的工程,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旱地成良田。清澈的渠水、笑弯腰的稻穗、香喷喷的白米饭,甜在百姓的心里,驻荡在山河岁月,飘荡在母亲的心里。
甜甜的,终生难忘。
火旺灶膛
望着灶膛里,燧人氏赐予人间熊熊燃烧、越烧越旺的火,看着锅里沸腾着的神农氏尝百草、带给炎黄子孙的谷物,父亲的内心像火红的火苗,炽热而光芒四射。
这是父亲砌的抽灶。抽灶灶膛里的火,像他旺盛的生命。火苗欢腾、争相上蹿,把灶膛上的锅底烧得红彤彤的。尽情让锅内的食物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弥漫着整个灶房。
这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国家提倡农村家家户户建抽灶——竖起高高的烟囱,把柴火改为有烟煤,提高做饭效率的成果。
当时农村,家家户户做饭都是柴灶。柴灶,没有烟囱。煮饭,柴火放进灶膛,靠烧火人手持“吹火筒”吹出的风力把火苗吹旺。一会儿,整个灶房吹得烟雾缭绕。也把做饭人和烧火人,呛得干咳不止、喘不上气。所以,改制经济实惠、利于健康的抽灶,是政府推进农村建设的好举措。
但是,这一举措要普及到陕西汉中十八里铺的沙滩村,还要等些时日。
一日,在村上劳动的“右派”父亲,参加了抽灶政策宣讲会。知道了上级正提倡抽灶。回家后,默默把记在心里的宣讲内容,一一写了下来。之后,兴奋地告诉母亲,他要动手建一台抽灶。
母亲听后,半信半疑。让父亲考虑清楚。
父亲见母亲的态度,有点犯难。他想,灶对家家户户来说,太重要了。拆了柴灶、砌抽灶,自己行吗?一天能建好吗?建不好,一家人煮饭怎么办?!
想着想着,父亲记起刚打成“右派”时,碰上大跃进、人民公社吃食堂。他被派到大队部,给建土灶的朱师傅打下手时的情景。
土灶,也是带烟囱的。只不过,烟囱不高,只管冒烟,不抽风。不会自动形成风力,把灶膛的火抽旺。但是,抽灶与土灶,砌的工序应该是一样的。只是在抽风上,有技巧而已。好好琢磨琢磨,再把宣讲员介绍的抽灶性能结合起来,说不定自己还真能建一台抽灶。想到这,父亲有了信心。
就这样,夜深人静,父亲边回顾宣讲员的话,边思考朱师傅当年建土灶的步骤,在一张白纸上开始画起了抽灶的图形和建造步骤。
首先,选灶房的墙角,拿出一大一小两口锅。大锅在前,小锅在后。中间略有距离。小锅靠墙角。把两口锅的位置,画上线。然后,搬出土坯沿线砌灶筒。高约六十厘米,口径按两口锅直线外围宽度砌。然后,按长方形在灶筒外砌灶边。修两口锅的圆形灶面。其次,在大锅底部下挖三四十厘米深的坑。后,在小锅背后的两边墙顺墙往上砌烟囱。烟囱为正方形。下粗上细,喇叭状。逐步收缩。砌到房顶后,按收缩的口径在房顶掏出洞,用砖块继续往上砌。砌到六米以上,止。再后,在大锅下修灰坑和放置灰篦子。两者正好相反。靠近烟囱一方,灰篦子前高后低。灰坑,前低后高。这样,抽灶建成。
第二天一早,兴高采烈的父亲说服母亲,便把家里的柴灶拆了,拿上正使用的大锅和一口小锅,开始建起了抽灶。
折腾了整整一天,基本完工了。惹得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但是,怎么点火,灶就是形不成风力。与柴灶区别不大。偶尔,灶内的烟雾还会弥漫到灶房。火苗根本上不来,灶烧不旺。火势始终断断续续。烧不开水,做不了饭。急得父亲直跺脚。
怎么办?怎么办?急中生智。
父亲想到,曾在大学读到一本风能学的书。书中介绍风力原理时说,当较轻的热空气上升时,较冷的空气会快速流入,填补热空气留下的空白,形成风。所以,父亲马上从灶口入手,把灶口上沿的砖慢慢削成一定坡度。一次、两次、三次……经过无数次的削砖实验,终于在凌晨时分,父亲只在灶口点燃一张纸,“哧”的一声,就被强大的风力吸入灶膛,瞬间化为灰烬,随烟囱升空。
这时,父亲一看,砖削成的斜度为六十度以上。终于成功了。
第二天清晨,当父亲砌的抽灶个耸立在村庄,冒出袅袅炊烟时,全村三十多户人家的老老少少,一传十、十传百,都来看稀奇。
当着大伙的面,父亲自豪地把熔点低、不易燃烧的当地勉县有烟煤和成糊状,一小铲一小铲,铲入灶膛内。
顿时,火借风力,风吹火势,不一会儿,红中泛蓝、蓝中透黄的火苗,便一簇一簇在灶膛内升腾、飘荡。把锅底染得赤红。
火光,把英俊的父亲照得血气方刚、光彩四射。更把锅内的红薯煮得香气四溢。把在场的乡亲们,勾得艳羡不已。
就这样,父亲的抽灶砌到了村里的家家户户。还被大队和邻村请去做技术指导,为广抽灶发挥力量。
灶火,点燃了灶膛,点亮的希望,温暖了困苦年代的人生。
而今,虽然抽灶早已远去了,但抽灶年代自力更生的奋斗精神,一直激荡着一代代人在燃烧生命,发光发热。
希望,就像灶膛之火,点燃生命,照亮人生。
在奋进的全民小康征途上,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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