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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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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小说的人物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文学性地还原了一代人的潮起潮落，再现了一代青年人艰辛的南下寻梦之旅。他们见证了新旧两个时代的交替，见证了整个改革开放，也见证了我们国家从落后到强大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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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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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长篇励志小说，书中全景式叙写了南下一族的奋斗史，直击人物的灵魂深处，犹如一张南下《清明上河图》。小说从男女主人公分别南下到金得厂打工，再以这家工厂为中心，分别叙写了众多来自全国各地聚于金得厂的年轻人的打工历程——既有职场勾心斗角，又有寻求机会跳槽，更多的是见机创业。小说主线是男女主人公跳槽打工、相识相恋、业余学习、互相支持创业的寻梦之旅，始终回响着奋勇向前、不畏艰难、爱拼才会赢的高昂士气。副线是与男女主人公有过交集的金得厂以外的南下寻梦人的故事。这两条线贯穿几十个人物，有成功有失败，有泪水有欢笑，有屡败屡战，也有一失足成千古恨，谱写了一代年轻人的悲欢离合。这种肯吃苦、不服输、迎难而上的精神，无不激励当下的年轻人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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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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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丰，笔名佐王。1971年出生于江西省瑞昌市，江西省作协会员。凭借作品《失联三十五天》获奖天涯文学2014年度十大作者；《70后之骚动》入围届浩然文学奖。所著南漂系列小说《70后之骚动》《70后之盲流》《70后之南方驿站》《跑路》，叙述了一代人在改革开放大潮中的艰难与奋斗。还著有新中国经典爱情小说《爱情天梯》、赣北风土现实小说《赖桑》、打工妹成长史《三妹桂香》、孤女童养媳《阳台之下》等众多作品。王小丰的作品题材丰富，大多源于现实，反映一段历史和时代，直击社会和个人的灵魂深处。精微细致，令人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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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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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章应聘路上001
第二章面试008
第三章纠结017
第四章乌鸦和马叔024
第五章跳槽031
第六章新生活从下铺开始039
第七章向往外面的世界047
第八章南下找工054
第九章无心插柳，进了勤安厂062
第十章炒鱿鱼070
第十一章老江、中江、小江077
第十二章一朵玫瑰花085
第十三章东坑卖身节093
第?十?四?章志趣相投102
第?十?五?章打工之恋110
第?十?六?章聊起两位老三届117
第?十?七?章分不清谁炒谁125
第?十?八?章望眼欲穿134
第?十?九?章打工之恋另一个版本142
第?二?十?章购书151
第二十一章该来的来，该去的去159
第二十二章五一小聚会167
第二十三章台湾省来的经理和台流175
第二十四章林胖子和中江182
第二十五章为了结婚而结婚189
第二十六章计划经济后的爱情悲剧196
第二十七章曾经沧海难为水204
第二十八章罢工212
第二十九章日记本风波219
第?三?十?章无奈之下开小店227
第三十一章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236
第三十二章全力备考会计师243
第三十三章业务天才250
第三十四章生日晚会257
第三十五章又一个业务天才265
第三十六章勾引有夫之妇272
第三十七章权欲极重的女人279
第三十八章牵连被炒286
第三十九章人才市场找工作294
第?四?十?章不负此生298
第四十一章天不遂人愿306
第四十二章人心隔肚皮314
第四十三章立竿见影322
第四十四章合伙创业330
第四十五章上海参展337
第四十六章将计就计345
第四十七章金得厂是创业的黄埔军校353
第四十八章诗朗诵之误会362
第四十九章成也东莞，败也东莞3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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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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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1990年，我毕业后被分配到长江中游的一家军工企业。这是一座富有深厚人文底蕴的滨江小城。朱元璋于
此一战定江山；苏东坡逃离黄州，在此留下千古名篇《石钟山记》；江中有彭郎矶、小孤山，更有“小姑
前年嫁彭郎”的美好传说。于一个十九岁的青年而言，建功立业、文以载道、浪漫爱情是必须兼得的梦想。
但于此三年，除了衣食无忧之外，徒余面对长江的“逝者如斯夫”的感慨。1992年南方谈话一声炮响，无
所适从的我毅然打起了背包，为追梦者、逃避者所裹挟，开启了我青春的征程。
东进、南下，我青春的足迹在中国南方“画了一个圈”后，终落脚东莞。当2008年的经济寒潮席卷全
球的时候，外资企业人去楼空，昔日摩肩接踵的街市门可罗雀。回望来路，这十五年的颠沛难道是一次青
春的错误骚动吗？十五年，于人的一生而言不算短暂。新中国青春的一代所流下的汗水可以让浩浩荡荡的
东江俯首顿流！无论前路如何，它都应该作为一段历史被记录下来。于是我拿起了笔，写下了40万字的
《70后之骚动》。接着，我又完成了其姊妹篇《70后之盲流》的创作。
回想新中国的发展历程，在1992年南方谈话感召下的这次南下打工大潮，其高涨的热情与庞大的规模更
胜于20世纪60年代“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上山下乡”运动。老三届与70后，他们怀揣的是同一个
梦想——建设祖国，振兴中华！是的，大浪淘沙，70后与历史上的任何一代人一样，在中华民族的伟大复
兴运动中，有牺牲者，有失败者，也有叛逃者，但更有屡败屡战、愈挫愈奋的信念坚守者，他们终站立
在了时代的潮头。为此，我认为完成这部《70后之南方驿站》是我的使命。
如今，那一批历尽洗礼的“70后”已经成长为共和国各条战线上的中坚力量。然而，那些流汗、流泪，甚
至流血的日子又怎么能够忘怀呢？那段难忘的经历在载入共和国史册的同时，也深深地铭刻在了他们灵魂
的深处，成为他们继续前进的动力和诲育子孙的精神财富。
遥想当年，我手持一卷书，心仗一柄剑，一路南来，有气吞山河之势。如今二十五年过去了，华年不再，
虽非衣锦还乡之辈，却有幸成为这段历史的经历者，也算是种瓜得豆吧。
聊以为序。
王小丰于东莞
章应聘路上
1997年正月初八早上七点多，东莞市企石镇铁炉坑村开确集团（以下简称“开确厂”）侧门外的那条
工业区小街上，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坐在一家早餐店里吃早餐。他一边吃着汤粉，一边看着路上穿着
宽大工作服的打工妹们。那些打工妹三五成群、说说笑笑，正络绎不绝地走进开确厂去上班。他心中不由
自语：“干的干死，涝的涝死！”
他叫王佐。他并不是借吃早餐的机会来瞅打工妹的，而是急着去应聘。从他打工的永发机械厂（以下
简称“永发厂”）到宝石酒店上车，正好路过开确厂，而开确厂侧门外的工业区小街上卖早餐的店铺和流
动的早餐摊子特别多。他见时间尚早，便临时决定吃顿早餐再走。
春节后刚上两天班，王佐就有机会去应聘，并不是他年前就联系好了。春节时，他去年上半年打工的
那家灯泡厂有个老乡对他说，有个朋友也是搞产品设计制图的，年前找好了另一家工厂，但老板不放人，
说是必须有人接替才能走。王佐得知这个信息后非常高兴，因为他早就想离开打了半年工的那家二十多个
工人的小机械厂，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20世纪90年代到南方沿海打工的那代年轻人，只要稍有点文化，或者稍有点技术，或者稍有点志气，
总是在不停地多学技术，寻找机会跳槽，以便找到更好的工作，获得更好的待遇和前途。毕竟，打工不是
铁饭碗，与其死守一家工厂打工，还不如在跳槽中寻找机遇、改变命运。因此，那些年，开往南方的火车
上，总是挤满了心存美好理想和梦想的年轻人。他们从一个城市跑到另一个城市，有的人说是找工作，其
实就是流浪。
“王佐，你还在吃早餐呀！都迟到了。”王佐回头一看，原来是永发厂的同事——车工牛玉民的女朋
友胖妹，她在开确厂打工。这次去面试，王佐并没有对牛玉民说，但他请一天假的事厂里人肯定全知道，
于是他随口说道：“一个老乡刚从家里过来，我请了一天假，带他去东坑镇玩玩，晚上就回来，到时我们
不见不散。”牛玉民和王佐住同一间宿舍，所以胖妹和王佐很熟。胖妹开玩笑地说：“不会是去看情妹妹吧？
怪不得我给你介绍的女朋友你都不愿意呢，呵呵呵……带过来看看嘛！”王佐也笑了，说：“哪有什么女朋
友，我是去见一个大男人。对了，晚上加班吗？我都是老大难啦，晚上不加班的话帮我带个把妹子出来瞧
瞧嘛。你们开确厂姑娘一大堆，我的终身大事就靠你胖妹了。这个忙你可要帮定，不能推辞！”“上次带了
一个出来，你又不中意……不跟你聊了，上班去了，我还没打卡呢。”胖妹说着就走了。
看着胖妹的背影，王佐一直不解英武刚俊的同事牛玉民为什么找一个这么胖的女朋友，是不是哪个环
节出错了。吃完汤粉，王佐手拿装有简历和证件的A4纸大小的透明塑胶文件袋，快步走向宝石酒店。一
路上，他看见三五成群，手提肩扛大包小包的打工仔、打工妹就来气！我是上无片瓦之天、下无插针之地
才出来讨生活的，你们在家里有田有地有农家小院，现成的“我耕田来你织布”的牛郎织女的日子不过，
偏偏来这个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为资本家做牛做马，累死累活，岂有此理！
在宝石酒店，王佐上了从桥头镇开往东莞市的75路大巴车。
20世纪90年代是东莞的黄金十年，那时行驶在东莞市城镇大小公路上的各类大、中巴公交车上，无
论何时都挤满了打工的青年男女，有座位的大多是在起点站上车的。王佐上了大巴车后，见没有座位，便
挤在大巴车中间，一手拉着吊环，一手拿着塑胶文件袋，随着大巴车的轰鸣，急切地想着在石排镇福隆市
场下车，然后转车到横沥镇汽车站，再从横沥镇汽车站转乘一趟开往大朗镇的中巴车，中途再在东坑镇长
安塘村下车。
1997年春节后，东莞一夜之间就迎来了明媚温暖的春天，虽然不热，但男人大多穿上了衬衣，女人大
多穿上了裙子。站在摇晃拥挤的大巴车上，王佐鼻尖微微出汗。可是，他看着车上露胳膊露大腿、挺着娇
胸的打工妹们，感觉如沐春风，心情还是挺好。和王佐斜对而站的是一个上穿红背心下着牛仔短裙的时尚
姑娘。姑娘那红背心衬托下的露在空气中的半个雪白胸部，随着大巴车的前进在王佐面前左右前后地摇晃，
害得他一双不安分的大眼瞄一下，又瞄一下。红背心姑娘显然是注意到了王佐那双不安分的色眼，但她却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偏着头看着窗外，脸上显出鄙夷的神色。
王佐倒没有因红背心姑娘的鄙夷而生气，反而因自己的行为致使姑娘不自在而开心。但他此行是去应
聘的，不便多考虑其他的，所以也把头偏向窗外，注意着下车的地方。同时他想，时代真是不同了，记得
在他儿时和20世纪80年代时，女人穿衣服都穿得严严实实，而男人不管老少，在夏天一律短裤背心，甚
至光着大膀子，要多凉快儿有多凉快儿。可是现在，像他这样的大男人却是衬衣西裤皮鞋，捂得严严实实
的，而女人却露背露胸露大腿，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少，严格来说只是几根布条而已。回想二十几年的短暂
人生，他不禁为社会变化之大而感叹！
大巴车驶过新南桥，前面是石排镇的地界，一辆摩托车从沙角村方向冲向公路，司机急刹车，全车人
前仰后合，还有女人尖叫。经常因找工作坐大巴车的王佐此时倒是站得稳当，可红背心姑娘就不行了，不
但前仰后合，而且手脱吊环，不由自主前后踉跄了两步。潜意识里，王佐伸出手想拉她一把，以免她摔倒。
可是人没拉到，红背心姑娘的胸部却正好撞向了王佐想帮忙的大手。红背心姑娘红着脸，站稳后怒看王佐
说：“流氓！没见过女人吗？”全车的人都看向王佐，他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也许是为了维护面子，
也许是因为冲出国企打工四年来养成的玩世不恭，王佐装模作样地看了红背心姑娘好一会儿，说：“你说
对了，我是流氓，但你又说错了，我见过女人，但你是女人吗？我看不是！”红背心姑娘气急败坏，怒看
王佐：“你——”车上几个小青年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说：“大哥你近视眼呀，小姐也是女人嘛！”全车大
笑，红背心姑娘眼泪都流出来了，对着司机大叫：“停车！停车！我要下车！一车的流氓！”
一个坐在座位上白领模样的女人说：“今天是二月十四，情人节，是男人送花的日子。你们这些大男
人积点德好吗，不要欺负一个姑娘家了！”
全车顿时安静，司机没听见红背心姑娘继续说下车，车速便加快了。王佐从不知道世上还有个“情人
节”，他看了一眼那个白领模样的女人，想问一下她，但又因刚刚自己的言行而不便问。于是，他把头转
向窗外，看着不长庄稼而长房子的东莞大地，想着心事。
从小爱看书的王佐，依稀记得在某部外国小说里看到过情人节的场面。此时他想，情人节一定是西方
人的节日。欧洲男人个个是绅士，而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则显得粗俗、下流，以取笑他人而后快，惭愧啊！
惭愧！情人节，那是情人过的节日，都奔三了，我不但没有情人，连女朋友都没有，真是白活二十余年了！
唉！还是多多考虑面试的事吧。
从石排镇福隆市场转车到横沥镇汽车站，再转车到东坑镇长安塘村，一路上王佐一直想着在东莞近一
年来的打工生活以及近几次应聘的场面，并分析失败的原因，以便这次应聘吸取教训，争取把握这次难
得的跳槽机会。多次面试失败使他明白，转行跳槽那真是太难了！可不跳槽死守一家工厂，又怎么能改变
命运呢？
冲出国企打工以来，王佐往返广东多次，大多数时间在苦苦找工作，没有工作的日子那只能算是流浪。
按理，重返广东后，他本应该去找电工做的。1995年毕业证被人偷去后，为了能在广东找一份工作稳定下
来，也为了以后再抽出时间回校补办毕业证，再找专业对口的工作，他曾花了不少心血去广州白云学院进
行电工培训。正是那次一个多月的电工培训，差不多花完了他身上所有的钱。哪曾想，培训结束通过电工
证考试后却不能当即拿到电工证，身无几餐饭钱的他，无奈之下在广州火车站接站流浪，才有了那段不愿
向人提及的靠拉客生活的经历。考完电工证两年来，他除了在重庆一家摩配厂做了几个月短暂兼职电工以
外，就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工作。恰恰相反，有电工证没找到电工的工作，没毕业证反而现在正从事专业
对口的工作，而此时又要去应聘更好的专业对口工作，他不禁为当初的电工培训而后悔。
王佐之所以没有热心去找电工的工作，除了因为现在正从事专业对口的工作外，还因为去年的一件事
情刺伤了他。去年上半年他重返广东，经人介绍在一家灯泡厂做电线裁线工，不久又调去做仓管，这都是
他不中意的工作，对他来说索然无味。不久，他听说厂里的电工要辞工回家结婚，便找到人事主管，说他
有电工证，可以做电工的工作。人事主管看了他的电工证后，满口应承，说电工走了就让他接着做，并且
当即安排他做电工的助手，以便顺利交接。后来电工走了，做电工的却不是他，而是办公室一位采购小姐
的弟弟，他不禁心凉了半截。那位采购小姐的弟弟没有电工证却能上岗，他有电工证却不用他，他能不痛
心吗？不过，后来他也想通了。那份电工的工作难度并不大，只是做厂里的后勤工作，负责一些照明电路
检修和烧烧电焊而已。因为厂里并没有什么机械，不需要维修控制电路，采购小姐的弟弟想做那份工作，
当然就没有他王佐的份了。他当时想，什么电工，不就是打杂的吗？老子找一份真正控制电路维修的电工
工作给你们看看。因此，后来的一段时间，每天中午和晚上下班后，他都要到附近各个工业区看看招工广
告，看到哪家厂招电工，第二天就请假去应聘。几次应聘下来，电工工作没找到，他反而应聘上了永发厂
的制图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从灯泡厂跳到永发厂，正常辞工要一个月的时间。时间不等人，他故意找了一个口碑极差的人打了一
架，二人双双被开除。他被扣了半个月的工资，当即跳槽到了永发厂，而那个人也被扣了半个月工资，却
流落厂外，三个月后才找到一家工厂的仓库搬运工的工作。那个倒霉的人被开除时，那家灯泡厂的工友们
个个拍手称快，欢欣鼓舞，但此时坐在中巴车上赶向东坑镇长安塘应聘的王佐，还是觉得太对不起他了。
坐在中巴车上，王佐忽然想到，那位介绍自己来长安塘村应聘的老乡说，他要面试的公司是一家台湾
人开的灯饰厂。可这灯饰指的是什么呢？是一种灯具工艺品吗？还是灯具上的装饰品？自己可一点经验也
没有啊！况且，这是去应聘设计员的职务，会不会要求操作电脑，熟练运用AutoCAD呢？如果是这样，成
功的概率真是太小了。左思右想，王佐对这次应聘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上午十点左右，王佐在东坑镇长安塘村下了中巴车。
站在长安塘村十字路口，看着中巴车消失在大朗镇方向的荔枝林里，王佐怅然若失。因为他只知道来
应聘的金得厂在长安塘村下车就找得到，可是刚刚在车上他怎么看也没看到“金得”两个字的影子。一群
摩的轰鸣着围住下车的男女，讨价还价，不一会儿就四散而去，没搭摩的的人也已走出几十步开外了。王
佐向四周的厂房看去，十字路口能看见的厂房顶上大大的厂名并没有“金得”二字，那就说明这家叫“金
得”的工厂并不在十字路口边上。唉！怎么就不问清楚具体的位置呢？他正想问问路人，两辆搭客的摩的
又返回下车的地方，围住他，说着拗口的普通话：“靓仔，去哪里？搭摩托车啦！”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
是生命，平常出门应聘，王佐下车就搭摩的，从没考虑自己找过去。今天之所以犹豫不决，实在是那位介
绍他来应聘的老乡对他说过，下车就到了。“我去金得厂。”“十块啦！”“我朋友说下车就到了，很近的，
五块好不好？”“五块就五块，带你一趟啦！”
王佐上了一辆摩托车，摩托车向中巴车开走的方向跑了没几步，就转向十字路口右手边，不一会儿就
在一排厂房的尽头停下了。大门上有“东莞金得电器制造厂有限公司”几个大字，厂房顶上还有更大的红
色“金得”二字。没错！王佐掏出十块钱递给摩的司机，但感觉还是吃亏了，说：“才几步路嘛，走路也
用不了十分钟，还要五块钱！”摩的司机一边找钱一边说：“不贵啦！靓仔，的士还有个起步价呢，你不认
识路，带路也要钱的嘛！”王佐接过钱，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这不给你钱了吗？你就不能学习雷锋
好榜样啊！指下路不就可以了吗！”“我是赚钱的，不是做好事的，靓仔！做好事你给我饭吃吗？”说着，
摩的司机脚踩油门，摩托车“轰”的一声，已驶向十字路口方向。
在广东打工前后也有两年多了，王佐见多了各种欺负和歧视外来工的事情，摩的司机这种略带骗人性
质的带客，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这并没有让他放在心上，更没有影响他应聘的心情。他想，自己
还曾在广州火车站拉客接站哩，那岂不是比摩的司机坏多了！那可是真正的骗子，简直就不是人！在金得
厂大门口稍稍镇静一会儿，王佐健步走到保安室，很客气地对保安说：“您好！我找张勇军，麻烦您帮我
找找他！”
保安室有两个保安，一起转过头来。一个保安头微仰，似看非看，好像王佐八辈子欠了他什么似的：
“你哪个厂的？找他什么事？”
第二章面试
因为金得厂这次招聘并没有打任何招工广告，王佐不知道张勇军是怎么在厂里处理的，所以他不好说
是来找工作的。他担心万一被保安拦下会前功尽弃，稍想了一会儿，便对保安客气地说：“我们约好的，
有重要的事情。”一个保安大声嚷嚷：“员工上班时间不能见人，不能处理私事，等他下班吧！”王佐求着
说：“我不是私事，是有关技术上的事情，我是企石镇过来的，您通知一下张勇军吧。如果是私事，张勇
军能带我进你们厂吗？我时间紧，您给通知一声吧！”工厂之间人员往来，一般是坐车过来，起码也是
货车，保安将信将疑。忽然，他看见王佐手里拿着一个A4纸大小的塑胶文件袋，嘴一歪，心想着：哼！
这不是找工作吗？还骗老子！于是厉声道：“我说过，上班时间员工不能会客，不能办私事，等下班吧。”
说完，保安就不理王佐了。无奈之下，王佐又跑到十字路口一家小店给张勇军打了个电话。张勇军说马上
出来，王佐如释重负。
等到王佐再次来到保安室外，一个矮壮长发的男人刚好也进了保安室，跟保安打了声招呼，隔着窗子
问王佐：“你是企石来的，叫王佐吗？”王佐点了点头说：“我是，你是张勇军吧！”但他心中却说，这就
是张勇军呀！画图设计员，怎么搞得像个画画的？既不勇也不军嘛！这时，保安已开了小门，招呼王佐进
去，张勇军领着他向写字楼走去。路上，张勇军问：“听黄稀说，你是学机械的，以前在家乡国营厂上班？”
黄稀就是介绍王佐来应聘的那位老乡，现正在王佐去年上半年打工的那家灯泡厂做采购。“是，是的，我
是学机械的。在读中学时我就认识黄稀，他比我低两届，去年又同在企石灯泡厂打工。”“我听他说过，我
这不正要走吗！过年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聊天，他说你在一家机械厂做制图，我就叫他问问你，想不想跳
过来……真是太巧了，呵呵，你正好想跳槽！”“我只在机械厂做过，不知能不能拿得下来？”“一百个放
心，机械厂那叫制图，真正的技术。这里的画图是简单的，对你来说那是牛刀杀鸡。”“不会吧？”“来
了你就知道了，就是画一些零件图，标一些尺寸和公差，对你来说小儿科，小儿科，呵呵呵……”
张勇军这几句话使王佐信心倍增，原本他还以为隔行如隔山，心中只把这次应聘当作一次学习罢了。
心头轻松，他脚步也轻快多了。王佐环顾四周，发现金得厂像东莞大多数标准厂房一样，是个长方形的院
落，大门对面是栋四层楼的员工宿舍，两边各有一栋三层楼的厂房，中间围成一个大大的场地；宿舍前面
有栋两三百平方米的两层楼房，那就是写字楼了。
快到写字楼时，张勇军忽然停下来说：“老板出去了，一时面试不了，我带你去样品室看看。”说着，
张勇军领着王佐来到左手边厂房，进了一楼车间。王佐发现偌大一片场地上码着小山般整整齐齐已包装好
的产品，都快挨着天花板了。车间中间有一条生产线，却空荡荡的，靠保安室方向沿墙一带有十多台机器，
几个工人正在“轰轰”地操作，与其说是车间，不如说是仓库。张勇军介绍说：“这里是成品仓库，那条
生产线是返修时用的，那一排机器是用来加工铁线的，不过大部分铁线都是外发加工，包括其他配件，也
都是外发加工，厂里只是负责采购组装，所以画图设计是个重要岗位，是仓库和生产的源头。”王佐若有
所思，这是他以前不曾接触过的，既感到新鲜，又有强烈的了解欲望，是故看了这个仓库兼车间的厂房足
足有三十秒。张勇军接着说：“走，我们去样品室看看。”王佐跟着张勇军走着，这才发现进车间大门右手
边有一堵墙，往前走到尽头有一个小门，那就是样品室。
张勇军掏出钥匙开了门，在门边劈里啪啦地按通了所有的开关，眼前的景象令王佐眼花缭乱、目不暇
接。样品室足有三百多平方米，天花板上挂满了各种铜质玻璃吊灯和水晶吊灯，四周墙上布满了各种台灯
和嵌灯，还有各种形状的两根铁线组成的道轨，道轨上等距间隔安装了各种形状的灯头，整个样品室里的
灯光五颜六色的，王佐感觉仿佛进了皇宫一般。他新奇地看着这些富丽堂皇的灯具，由衷赞叹：“太漂亮
了！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灯呢，这就是所谓的灯饰吧！这都是你们厂生产的吗？太了不起了！”张
勇军说：“哪能生产这么多，每家灯饰厂都有主打产品，我们厂主要产品就是那些道轨灯，还有些台灯和
嵌灯，其他灯饰装在这里是用来贴金的，营造一种产品丰富的氛围罢了。坐吧！”
王佐注意到，样品室中间是一张椭圆形暗红色会议桌，十多把黑色皮质椅子围绕桌子整齐摆放。二人
坐了下来，王佐环顾四周说：“真没想到，这么精美壮观的灯饰产品是你们生产出来的，你们太了不起了！”
张勇军笑了，说：“其实这些东西很简单，只不过把一些玻璃和金属配件装在一起罢了，而这些玻璃罩、
金属管罩之类的配件并不是我们厂生产的，我们只是组装而已。要说了不起，那些生产配件的厂家才真正
有技术。你看，那些金属雕塑工艺配件，哪一件不是模具做出来的，还是你们做机械和模具的人厉害！”
王佐说：“我们搞机械和模具的人再怎么花心思设计制造一套模具，也只不过是产品上的一个配件。今天
啊，真是大开眼界呀。”张勇军说：“以后见多了，就不觉得什么了。你来上班后，不忙的时候就进来看看，
拆装拆装，拆几次也就不新鲜了……这把钥匙你来上班后就归你保管了。”
王佐不解地问：“假若有机会来这里上班，这把钥匙是我保管吗？我随时都可以进来看吗？”张勇军
中气十足地说：“那当然！画图设计人员不看产品，不看样品，谁有资格看？这可能和你们机械模具行业
不一样，你们那一行学问太深了，这些东西都是小儿科，不算什么，看看也就会了。”王佐真诚地说：“这
些轻工产品对我来说真如隔山一般，看到这些以前没见过的精美灯饰，我还真是有兴趣，只是不知以后有
没有机会来这里上班呢。”张勇军说：“你放一百个心吧，我走了，厂里肯定要招一个画图设计员，这个老
板就相信介绍的，你放心面试好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说你接触过灯饰，你这样粗略看看，也说不出什
么，老板可精明了……好了，我们现在去写字楼看看，说不定老板回来了。”
二人走进写字楼，张勇军跟前台文员打了声招呼，便把王佐领到一间大办公室左边一角的一个小会议
桌旁坐下，对他说：“我进去看看，你先等一下吧。”
金得厂写字楼除了王佐待的那间大办公室以外，从大办公室右手边一扇门进去还有一间小办公室，那
是老板办公的地方。从老板办公室向里走，又是一间小办公室，那是财务部和工程部共用的办公室。台湾
老板讲究风水，老板堵住财务部，防止财产外流，是很正常的事。但工程部也如此安排，可见技术和图纸
是一家工厂重要的机密，岂可小觑。
此时，工厂管生产的台湾人徐经理正在财务部和工程部共用的办公室里说笑。外面那间大办公室是采
购、生产、船务、人事、后勤等部门办公的地方，人多事杂，大多是徐经理的下属。徐经理一般不会在大
办公室聊天。财务部和工程部的职员不属于他管辖，相对安静，不像大办公室那些“八婆”采购骂骂咧咧
的。因此，徐经理在老板外出自己又忙完了之后，往往会到这间办公室闲扯。
此时，徐经理正对财务部张办公桌的出纳说：“今天什么日子知道吗？情人节！什么是情人节，
那就是情人过的节日，是男人向女人示爱的好日子！今天有没有男人送花给你啊？没有的话，我吃完晚饭
去东坑买一朵玫瑰花，送给你，好吗？”
出纳虽说来自湖南农村，高中毕业，但打工几年了，也算见多识广。她满不在乎地说：“好啊！有人
送花还不好吗？我就怕你太太看到了，晚上罚你跪搓衣板！”
徐经理大大咧咧地说：“我太太虽说是西安人，但在我的管教下，相夫教子、服服帖帖的。哪像你们
大陆男人，被太太管得死死的，阴盛阳衰，那还得了！”
出纳扬起头说：“别在这里吹牛了！估计我们徐经理天天晚上得打洗脚水哦！”
办公室里的人哄堂大笑，坐在工程部排办公桌的美工老孙说：“徐经理，我们大陆女人哪会过什
么情人节！这不刚洗脚上田吗？既不懂情调，也不懂情趣。要不，徐经理晚上去东坑多买几朵玫瑰花，送
给我们金得厂的这些不开窍的‘小芳’。培养培养，心智开了，便略识风情，以后我们这些光棍也好有机
会嘛。”
办公室所有人又笑开了，出纳说：“老孙，狗嘴吐不出象牙！”
这时，张勇军走进来了。坐在财务部后一排的会计主管韩墨问：“张勇军，怎么你一个人呀！你不
是带人来应聘吗？都半天了，人呢？”
张勇军看着韩墨说：“来了啊，不是在外面会客的地方坐着呢吗！江老板还没回来，总不能让他干等
吧。要不，徐经理，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帮忙去面试一下，我要避嫌呢。”
徐经理朝大办公室看了看，说：“就那个人吗？好像还挺精神的。不过，我不去。你们工程部、财务
部不是我的地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
出纳娇笑着说：“徐经理，你就是我们全体的老大，老板不在的时候还不是什么都听你的，你不去面
试谁去？劳驾去一下啦，让人久等多不好！”
韩墨抢着说：“对，对，徐经理不去面试，还有谁能面试，难道我们去不成？”
徐经理微微笑着说：“好吧！今天我就再当一回老江吧，谁叫我是经理呢？”
王佐坐在大办公室一角，正好可以看到大办公室里所有的人。大办公室里电话声不断，吵吵闹闹，不
时有人进进出出，他完全能分辨出这些进出的人员哪些是厂里其他部门的，哪些是外厂送货的。他发现，
这间大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几乎是清一色的娘子军，她们大多穿着黑色的皮裙子。他想起黄稀对他说，那家
厂的文员可漂亮、可性感啦，超短黑皮裙，高跟鞋，你不去那里应聘就太对不住老天了。看来果然不假。
王佐正看着眼前的无限风光，忽然发现张勇军带着一个高大魁梧、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
立即站了起来。张勇军说：“这是我们厂的徐经理，我们老板还没回来，徐经理是台湾总公司派过来的，
管全厂所有的部门，他先面试你。”王佐正想说什么，只听徐经理盯着他说：“本来这个岗位是老板亲自面
试的，既然老板不在，我先给个零件你画画图吧。哦，你坐，你坐，坐嘛。”说着，徐经理叫一个文员拿
过一个零件来，张勇军已去拿纸笔和游标卡尺了。零件和纸笔拿来之前，徐经理随便问了王佐几句，王佐
如实回答。
零件和纸笔拿来后，王佐认真地画起零件的三视图来，脑中还在想着徐经理。这位徐经理讲着一口标
准的普通话，就像国企职工一样，那身材、那形象也像是个国企干部。如果真是国企走出来的人那就好了，
我们就有一定的共同点了。若能进这家厂，那可易于相处啊！
张勇军回到里间办公室坐下，同事们叽叽喳喳，问他来应聘的这个人的有关情况，特别是出纳还问：
“那人多大了？帅不帅呀？有没有女朋友？”张勇军笑着说：“帅不帅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据我所知，
人家还是光棍一条呢，你们的机会来了。”韩墨取笑说：“对，帅不帅你去看看啦，人家如果不来我们厂上
班，以后可就看不到了。”出纳对韩墨说：“你去看看嘛，代表我们去看看，大家同不同意？”同事们齐声
起哄说：“同意！”
韩墨站了起来，豪爽地说：“看就看嘛，你们装什么装？”韩墨和张勇军同是江西人，又分别是财务
部和工程部的主管，她早就知道张勇军找了一个江西老乡来接替他的位置，所以她对来面试的新同事特别
好奇。今天手上的事忙完了，跟同事们打趣也挺有意思的。
韩墨走到门边，抬头张眼向外面小会议桌看去。只见那人白衬衣黑裤子，头发稍短，面庞清秀瘦削，
斯斯文文，正聚精会神、一丝不苟地画着图呢。韩墨怔了怔，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咚咚”跳个不停，
“好一个儒秀的男人！”韩墨大学毕业才两年，因为从小爱好文学，对有学识、文质彬彬的男人情有独钟。
此刻看着王佐，她不禁愣在门边。
中午下班时，江老板还没回厂，张勇军带着王佐来到长安塘十字路口一家叫作“蜀香园”的川菜馆吃
饭，同来的还有张勇军的女朋友——金得厂的采购白丽丽。人如其名，白丽丽高挑白皙，靓丽大方，穿着
高跟鞋竟然高出张勇军一头。王佐心中不禁感叹：“丑男配美女，帅哥边上往往是个矮冬瓜，世上的事就
那么怪，这月老是怎么牵线的！”
看来白丽丽是个常客，菜馆老板娘递过来一张卷了角的菜谱，她看也没看，连珠炮似的说：“泡椒鸡
杂、回锅肉、剁椒鱼头，外加一个西红柿蛋汤。”张勇军对王佐说：“她知道我们是老乡，爱吃辣的，路上
就想好了菜呢。”王佐看着白丽丽问：“你是四川的？”白丽丽头一扬，说：“湖南人不是更爱吃辣吗？你
们九江人不也一样？又不是只有四川人才吃辣的！”
王佐一时语塞，好一个快言快语的漂亮女郎。吃饭时，张勇军一再说：“你和黄稀以前都是有工作的
人，一个做老师，一个在国营企业，还要出来打工，真是不简单啊。以前，我以为出来打工的都是没工作
的人，或者是像我们这样的农村富余劳动力，遇上黄稀后才知道大错特错。”王佐感到很是不好意思。出
门打工四年来，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比农村人强多少，甚至不如。就拿眼前的张勇军来说吧，他已经是一
个老资格的产品设计师了，自己还得靠他的台阶才能跨越一步，真是惭愧！听黄稀说，张勇军比王佐要大
几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景德镇陶瓷学院（现更名为“景德镇陶瓷大学”）学了几个月美术，后
在家乡开画店，没什么业绩，老婆也娶不上。谁知到了东莞，张勇军如鱼得水，不但在职场混得风生水起，
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灯饰设计师，而且很快有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令打工仔人人羡慕，真是“人挪活树挪
死”啊！
吃完中饭，一行三人回到金得厂，王佐又坐在会议桌旁，检查上午画好的零件图。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张勇军把他带到江老板的办公室。江老板五十多岁、满脸横肉，他正给站在他旁
边的漂亮女助理交代工作。助理一脸春风，不时点头说好。一会儿，电话响起，江老板抓起电话，同时挥
挥手，助理回到江老板前面的办公桌前坐下，王佐和张勇军耐心等着。江老板宽大的老板桌上摆满了各种
零件和纸质资料，简直可以和街上的摊子比美叫卖了。大声讲电话的江老板不时拿根白烟嘴的香烟抽上两
口，还没抽完，就摁灭在一个超大的玻璃烟灰缸里，随后又拿起一颗槟榔大口咀嚼，满嘴鲜红汁液，令王
佐很不自在。
好一会儿，江老板讲完了电话，张勇军适时插话，不失客气、尊敬地说：“江老板，这位是来应聘画
图的，制图几年了，您看看，这是他上午画的图纸……”
江老板抬眼看了一下王佐，王佐隐隐感觉那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杀气和霸气，令人不寒而栗。
张勇军正想走开，江老板问：“这是你代他画的吗？”张勇军说：“是徐经理面试的，这图纸也是徐经
理交代他画的，你去问外面的人。”
江老板看了一会儿图纸，问王佐：“以前在灯饰厂做过吗？”王佐从带来的文件袋里拿出几张他在永
发厂画的图纸递过去，同时说：“我以前在机械厂画图，机械厂的图纸比灯饰厂的难多了，你看看这图
纸——”在江老板看图纸的时候，张勇军走开了。一会儿，江老板把图纸还给王佐，说道：“厂里的图纸
也乱拿，你有没有职业道德？”王佐愣了，但马上说：“我只是拿几张出来面试，以证明我做过画图的工
作，很多老板在面试的时候要看以前的图纸，我们打工仔为了找工作也没办法……”
江老板抢过话头说：“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就这样通过了？王佐心中一阵窃喜，他早就想好了应对这句话的答辞：“我在那家厂已辞工了，还有
十天到期，十天后就可以报到。”
江老板拿起老板桌上的一本台历看了看：“1，2，3……10，24号正好星期一，24号来报到，没来我
就录用别人了——好了，就这样决定了！”
这？王佐站在江老板大大的老板桌边愣了好一会儿，还什么都没谈呢，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来吧。
他正要问，江老板抬头问：“愣着干吗！不清楚吗？”
王佐欠欠身说：“清楚了，清楚了……不过，不过，待遇是不是和张勇军进厂时一样，刚进来时1500，
三个月后加到2000？”
江老板显然不高兴了，声音提高了八度：“张勇军以前在宝来厂做过设计师，宝来厂知道吗？那是灯
饰行业的龙头公司，你又没有在灯饰厂做过，能和他一样吗？”
活了二十多年，王佐还没有这样被人怼过。他真想操起老板桌上的那根铁管，朝这个肥头大耳、满脸
横肉的资本家头上砸去。但他还是强压下了心头怒火！他清醒，也明白，要忍辱负重，不能意气用事。他
是来面试的，是想换一个环境、换一个行业而来这里应聘的，不能在乎什么自尊。于是，王佐尽量克制自
己，非常客气地说：“老板，其实都是画图的，不管什么厂，一通百通。图纸是工程技术界的语言，都一
样。而且，你知道的，机械厂的图纸和工艺要难多了，张勇军负责的工作我完全能胜任，我应该和他一样
的待遇的……”
江老板又一次打断王佐的话头，怒气冲冲：“一样吗？机械是死的，灯饰是艺术。艺术你懂吗？艺术
是无价的，搞艺术不但要有技术，还要有天分。你会画画吗？你懂美术吗？张勇军是画画的，是搞艺术的，
不懂艺术的人怎么搞设计，你能和他比吗？”
王佐彻底无语，他没做过灯饰行业，更不懂美术，他凭什么要求和张勇军一样的待遇？
这时，江老板又说：“这样吧，进来1200，三个月后1500，要不要来？现在就决定！”
王佐的脑瓜在飞转。不管来不来，后还不是自己说了算，还是先答应下来吧。为了能有余地，为了
换一个行业，为了前程，起码得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于是，他非常尊敬地说：“行，江老板，虽然待遇低点，但我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多接触一些行业，
24号我准时来报到，以后请江老板多多指教，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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