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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白杨少年

書城自編碼: 3632444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爱情/情感
作者: 明开夜合
國際書號(ISBN): 9787559457097
出版社: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1-07-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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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晋江金榜实力作家明开夜合深情守护力作
新增独家番外一则
陆明潼和沈渔的爱情,
沈渔后退了一步,而陆明潼走了一百零一步。
阴郁偏执“弟弟”VS嘴硬心软邻家“姐姐”
我当然可以做一个世俗意义上活得很好的人。
可是沈渔,你要清楚,没有你,我不会好,我只是活着。
內容簡介:
十七岁那年盛夏,陆明潼闯进了沈渔的世界。
此后八年,沈渔的生活总是摆脱不了这个人的侵袭。
她看着他从少年成长为男人,也看着他一步步打碎自己的心防,蛮横又坚定的占据她的人生。
“为什么终答应他?”
“怕他又发疯。太能折腾了,折寿。”
陆明潼听见这番对话,挑挑眉,当是对他的称赞了。
關於作者:
作者简介:
明开夜合
殊无天赋,但愚钝虔诚。
光阴误尽,天长路远,仍有诗酿酒,有心织梦。
已出版《我爱的人》《落雪满南山》《春天的十个瞬间》《白夜恋人》等十几部长篇小说。
微博@明开夜合盒子
目錄
白杨少年
明开夜合/著
第一章 少年心事却起了雾
第二章 你是刺槐我是暮夏
第三章 偷吻到的露珠
第四章 你是露珠我是白马
第五章 山长水远仆仆来赴
第六章 拥你于深谷
第七章 既做我的眼泪
第八章 也做我的湖
番外一 寄望
番外二 春好
內容試閱
第一章
少年心事却起了雾



“此后,既做我的眼泪,也做我的湖。”
——《刺槐少女》
沈渔被电话吵醒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发火。
只可惜电话对面是她的老板,且是催促口吻:“你弟弟喝醉了,赶紧过来接人……”
沈渔有片刻无语:“唐总,我是独生子女。”
“堂的、表的总有吧?这人叫陆明潼,你要是不认识,我就把人撂这儿了。”
沈渔当即清醒:“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她一只手去摸枕边的眼镜,戴上之后又拧亮台灯。她往窗外看一眼,城市常年灰蒙蒙的天色,不辨晨昏。猜想时间应当不早了,看手机屏幕,显示晚上十一点半。
唐舜尧懒得解释前因后果:“既然认识,赶紧过来接人。”
不知道是睡多了,还是没睡够,脑袋昏昏沉沉,让沈渔浑身都在抗拒出门这件事:“就近给他找个宾馆开间房吧,钱我来出。”
“我闺女发烧了,我得马上赶回去送她去医院,没时间跟他耗着。你赶紧过来,我叫严冬冬在这儿看着他。”
沈渔下午从西城赶回来之后倒头就睡,只摘了隐形眼镜,妆都没来得及卸,这时候拿卸妆乳潦草地揉了一把脸,换上T恤和牛仔裤,出门。
七月的燠热暑风,到了深夜仍是兜了她满身满脸的汗。
穿过烧烤摊前的一片烟熏火燎,沈渔在路边找到自己的车。临上车前,她回头,往自己住的那栋楼看一眼,六楼外窗紧闭,黑灯瞎火,不像是有人回来过的。
唐舜尧发的地址是一家KTV,离清水街不远,驱车十五分钟即到。
偌大一个包间,点唱机还放着歌,没人唱,人都走了,只除了正坐在昏暗灯光里玩手机的严冬冬和角落里的一团黑影。
沈渔抬手按开关,试了几次,才调出一盏亮一些的顶灯。
严冬冬一下给照得睁不开眼,连呼:“我要瞎啦!”
沈渔走到角落里。
一个年轻男人,歪靠着沙发靠背而坐,黑色西裤,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三粒扣,合着眼,白皙皮肤泛着醉酒后的薄红。
可能是因为霎时亮起的灯光,他抬起手搭在了额头上。
沈渔与陆明潼暌违两年,乍一相见,只觉得陌生。从前,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正式的穿着。现在的他轮廓多些硬朗感,虽仍然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气质却开始偏向后者。
一旁严冬冬手托腮,正欣赏着这一副好皮囊,半点被唐总勒令留下的怨气也无,倒是责问起沈渔:“沈渔姐,你瞒得好严实,怎么有个弟弟要来我们工作室实习都不告诉我呀?”
沈渔心想我怎么告诉你,我都是二十分钟前才知道的。
她走过去,伸手搡一把:“陆明潼。”
年轻男人不悦地闷哼一声。
严冬冬面前放着半杯冰水,沈渔端过来,径直往男人面上一泼,骇得严冬冬低呼一声。
这时,陆明潼才缓缓睁眼。
那张在他梦里出现过千百遍的清冷面孔,此刻就在跟前,他却愣了愣,下意识伸出一只手,要去够她,确认是不是真的。
沈渔后退半步,声音比浇在他脸上的冰水还要没有温度:“醒了,还不赶紧起来?”
严冬冬也愣了一下,因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渔。她知道沈渔平常工作中严肃归严肃,私底下却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从来不会给人下面子,何曾有过这副口吻,训狗都要比她温柔哦。
哪知道陆明潼半点不恼,乖乖地站起身,因脚步虚浮,伸手撑着靠背,借一点力,没再坐下去。
他目光始终是黏在沈渔身上的。
沈渔却不看他,扯两张面巾纸递过去让他擦脸,转头对严冬冬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不顺路呢。”
“正好让他先醒醒酒。”
走之前,沈渔喊来服务生,要了两个塑料袋,塞进陆明潼手里,叫他等会儿要吐就吐袋子里,不准弄脏她的车。
沈渔的车很便宜,一辆大众polo,但是收拾得很干净,车里有一股柑橘调的清香。为了通风,冷气没开,后座两侧车窗大敞。
严冬冬坐副驾驶座,往后座看一眼,陆明潼靠着椅背,蹙眉不舒服的模样。
他穿一身明显价格不便宜的正装,一张脸也是生得清贵,手里却始终紧紧攥着沈渔给他的那两个塑料袋,怪违和的。
严冬冬一路看过来,只觉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不像姐弟。而且,方才迎新团建上,陆弟弟全程不理人,态度比唐总还跩,怎么在沈渔跟前却这么听话?
“沈渔姐,你和他是哪种性质的姐弟?表的?重组家庭的?”
“我跟他没关系,他就是我楼下的一个邻居。”
“哦,青梅竹马呀!”
沈渔斜来一眼,严冬冬自觉地闭嘴。沉默了没两分钟,严冬冬又说起陆明潼的事:“陆弟弟从澳洲留学回来,来我们一个做婚礼策划的小工作室实习,感觉有点屈才呢。”
沈渔这段时间领导着小组成员在忙西城婚博会的事,直到今天下午才结束回南城,有近一周的时间没去公司,因此也不知道陆明潼是什么时候回的国,又是什么时候入的职。
愣神间,她忘记回严冬冬的话。
不过严冬冬是自说自话的性格,从来不怕冷场,没等沈渔问,她已自发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陆明潼是这周二入职的,还没来就给办公室造成了不少轰动,起因是HR(人事)小武率先在群里发了这批新员工和实习生的联络卡。大家把陆明潼那张邮票大小的登记照截图下来传来传去,有人特意问小武——真不是哪个流量小生选了咱们工作室拍真人秀?
陆明潼来报到那天,女同事们发现他压根儿不上相,真人分明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三分。
已婚的姐姐们给未婚的小姑娘们谋福利,中午临时组织一拨聚餐,席上各种问题狂轰滥炸,结果发现这个弟弟怎么性格闷闷的,说什么他都“嗯”“差不多”“可能吧”。
当有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他伸手捏了一下眉心,没有回答,却是抛出了一个问题:“沈渔不在吗?”那语气仿佛是被这个问题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
大家面面相觑。
小武问他:“你认识沈渔?”
他犹豫了一下,说:“她是我姐姐。”
至于今天晚上,则是唐舜尧组织迎新团建,大家吃过饭又去KTV。
也没多少人愿意唱歌,都聚在一起聊八卦。上回没能将陆明潼的恋爱状况问出个所以然来,这回把新员工都召集在一起,集中“审问”,一个都逃不掉。
不过老员工们身先士卒,先从自身讲起。结果大家聊嗨了,七嘴八舌的,根本没人察觉陆明潼已偷偷脱离。
他再被注意到,就是散场的时候了,整个人喝得醉醺醺的。
沈渔听严冬冬说得绘声绘色,脸色却更沉了几分:“陆明潼投的是技术组?”
“不是呀,是策划组的。”
“谁通过的简历?”
“应该是人事那边吧,面试是唐总面的。不过他只是投的实习嘛,筛得没那么严格。”严冬冬略感疑惑,“怎么了?”
沈渔摇了摇头。
陆明潼本科专业是计算机,屈尊跑来一个私人工作室实习不说,还与专业没有半分关系。
这人,还跟以前一样任性妄为。
将严冬冬送到之后,车掉头往回开。
到了清水街,沈渔找到空位将车停下,回身喊道:“陆明潼。”
后座那人合着眼,没反应。
沈渔关了车窗,熄火,下车之后拉开后座车门,一巴掌轻拍在他额头上:“起来,别让我又拿水泼你。”
陆明潼醒是醒了,却是一步三晃。沈渔跟在后面,看他脚下一绊,差点摔个狗啃泥,赶紧上前一步将人搀住。
他全身都倚过来,沉得她差点撑不住。沈渔脚下站定,将人往后推了推,扶正鼻梁上下滑的眼镜,心里十分恼火。他这样,上楼该是够呛。
沈渔叫他在原地待着,自己去前面找帮手。
清水街一片都是做小本生意,各式店铺鳞次栉比,但时间晚,大多都已经关门了,只有烧烤摊还在营业。街坊邻居都是熟人,烧烤摊的老板沈渔也认识,只是这时候他正忙着对付客人点的二十串烤羊肉,应接不暇,沈渔没好意思同他打招呼。
在摊前徘徊一圈,倒是有位来吃烧烤的顾客,沈渔是认识的。他是负责这一片区的派出所的一位民警,且恰好就跟她住同一栋楼。八年前的那件事,他曾参与过居中调停的工作。他姓杜,叫杜卫明。
杜卫明笑说:“小沈,你现在才下班?”
“出去接了一个人。”沈渔笑应一声,犹豫片刻,向杜卫明求助。
杜卫明二话不说就站起身,让烧烤摊老板再烤个蒜蓉茄子,他把人送到了就回来吃。
沈渔领着人回到原地。
杜卫明将蹲在墙根的人提起来,感叹一句“真沉”,定睛一看,愣了愣:“这是……陆家那小子?我记得他不是到国外读书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可能就这两天吧,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上周出差去了。”
清水街一片都是老式住房,没有电梯。杜卫明常年锻炼的,将人扶上六楼也快去了半条命。
停在陆家门口,沈渔追问陆明潼钥匙在哪儿,没问出个所以然。
杜卫明便说:“要不送到楼上你家去,等他酒醒了,你再问问?”
沈渔不好继续耽误杜警官的时间,略作沉吟,答应下来。
进屋之后,杜卫明将陆明潼扔在沙发上,接了沈渔递的一瓶冰水,职业病发作,嘱咐了几句关好门窗注意安全,这才离开。
陆明潼伏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反应。沈渔回卧室里翻出一张薄毯,盖在他身上。
她正准备去冲个凉,听见他翻身欲呕。
“要吐去洗手间吐!”她做好了地板遭殃的准备,哪知道陆明潼还能听得进去话,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洗手间去了。
沈渔没有吃晚饭,去厨房烧水煮速冻水饺。下饺子之前,她向着洗手间方向询问了陆明潼一句要不要吃,没人回答。
沈渔还是煮了两人的分量,如果陆明潼不吃,明天早上可以将剩下的煎一煎当作早餐。
水饺煮熟,捞出锅,盛入盘中,而陆明潼依然还没从洗手间出来。
“陆明潼?”
沈渔走过去,拍一拍门,里面的人含糊地“唔”了一声。
沈渔犹豫了一瞬还是推开门,却见陆明潼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合上盖子的抽水马桶。他以手握拳,抵住了腹部,发梢让水打湿,柔软耷落在白皙的额头上。
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来,比深海更沉更无声的一双眼,望定她:“这就是你执意要我出国的原因?”
沈渔却在注意他的动作:“你怎么了,又胃痛?”
“你先回答我。”他不耐烦说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渔也给他激得有点光火,大晚上跑去接他,这么折腾地弄到了家里,他却没头没脑一通质问。
陆明潼伸出手臂,抓住了洗手台的边缘站起身。
一道阴影如山将倒,倾向自己,沈渔下意识地后退。
然而陆明潼并不是要靠近她,不过是站立不稳,身形晃了晃。
倒显得她反应过度。
陆明潼便随之薄唇紧抿,退后了半步,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与火机,偏头将烟点着。
他生得好看,三庭五眼都契合标准的那一种英俊,不带半分邪气,因此,他抽烟给旁人的观感,便像个误入歧途的好学生。
浅白的灯光下,从他指间散出淡蓝色的烟雾,让方寸大小的洗手间更显昏蒙。
他短促地笑了声:“听说,你跟你现在的男朋友,准备等他一毕业就结婚。这就是你逼我出国的原因,觉得我碍着了你的正常生活?”
沈渔目光一沉,他一米八五的个头,就这样站在她面前,这样一个退无可退的格局里,十足具有压迫感。
“陆明潼,不要一回来就闹小孩子脾气!”
闻言,陆明潼“哧”了一声。他最讨厌她说他是小孩子,摆一副“我为你好”的嘴脸。
沈渔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摸到门边的排气扇开关,按下。她后背抵住门框,顺了顺气,放缓声音:“出去了两年,一点也没长进。不管为了什么,你都不该在迎新团建上纵酒,还让领导给你善后。”
“你不过是怕我成为你的话柄。”他没甚所谓地笑了声,“我明天就辞职。”
“我要是这么想,压根儿就不会去接你!”终于,她也怒了,冷了目光,说不上生气更多,还是失望更多,“你只会糟蹋别人的善意……”说完,转身就走。
陆明潼头痛欲裂,胃里更是绞着一块硬石般抽痛,眼前雾蒙蒙的,沈渔的身影仿佛变作了两个。他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腕,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已被她一把甩开。
陆明潼退后一步,坐在马桶盖上,垂下头。
烟夹在指间,被遗忘了一样,静静地,就快烧到了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口人影一晃,是沈渔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和一把没开封的牙刷。
她不看他一眼,把毛巾往他脑袋上一丢,腾了只空的口杯出来,把牙刷放进去,随即就又转身走了,顺带关上了门。
片刻,陆明潼动了一下,拿下毛巾,将烟揿灭,投入垃圾桶,站起身,俯身洗一把脸。
沈渔家的格局他了如指掌,两年过去无甚变化,墙上的镜子都是原来刮花了的那一面,模模糊糊,照不清明。
但在隔板上的另一个装满东西的口杯里,他发现一柄从未见过的剃须刀。
洗过澡,陆明潼裹上一张浴巾,擅自征用了沈家的洗衣机,将自己一身脏衣服丢进去清洗。
沈渔的房间门关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他转身往沙发走去,经过餐厅时,脚步一顿——桌上一盘水饺、一个酱碟、一个盛满水的玻璃杯,旁边还放着一板药。
他先将药拿起来,就着顶上昏暗的灯光看了看,是治胃痛的。他从铝塑板里抠出两粒胶囊,和水吞下,然后在餐桌旁坐下,拿上筷子,蘸着自制的酱碟,将那盘饺子消灭干净。
饺子有点冷了,白菜猪肉馅的,味道一般。
将空盘拿回厨房,原想就这么放着,但见灶台上擦拭得一干二净,他便把盘子洗了,沥一沥水,放回橱柜里。
刷了第二回牙,他才回沙发上平躺下,抖开薄毯。
没过多久,卧室的房门打开了。
他听见沈渔在门口停了会儿,似在判断他是不是已经睡着。片刻,她走了出来,趿拉着一双凉拖鞋,脚步声朝着浴室去了。
浴室门上半是毛玻璃,透出里面的光。
淅沥水声,间杂洗衣机运作的轰隆声响,连同尚未消散的醉意,无孔不入地消解着他的清醒。
他困极了,却还是强撑着,瞧着那束光,不愿被它抛下,抛进不知归处的黑暗里。
因昨晚的一番折腾,到了凌晨三点,沈渔才又睡着。
她醒来时,已经过了九点钟。
一觉过后,她都忘了家里还有个人,推开门冷不丁看见沙发上隆起的一团,整个人吓了一跳。
洗漱之后,陆明潼仍没醒。
沈渔没有叫他,自己下楼去买早点。
清晨的清水街熙攘喧闹,沈渔等在早餐铺子前,抻一抻身体,呼吸着这混杂各式气味的空气,这人间烟火让她有种万事底定的安全感。
她早餐始终不习惯吃面包、牛奶之类,必须吃一口热腾腾的包子馒头或是粉面油条才有饱足感。
老板递过来打包好的一根油条和一杯豆浆,沈渔拿手机扫码准备付款的时候,顿了顿:“再拿一份吧……”
在巷尾,碰见有个老婆婆在卖花。
沈渔知道拿回去也放不久,但挨不住老婆婆见她犹豫的顺势恳求,便又拿了几枝姜花。
回家以后将花插瓶,面积不大的旧房子里,一时间暗香浮动。
沈渔吃完早餐,将剩下的那一份留在餐桌上,再给吸尘器接上电源,打扫卫生。出门一周,家里累积好些灰尘。
吸尘器弄出老大的声响,陆明潼却始终没被吵醒。
大扫除过后,沈渔拿清水洗一把脸,回卧室。
估计陈蓟州应该已经起床了,她拨去一个视频电话,用支架撑起手机,一边对话,一边化妆。今天虽是周六,但她还得去一趟工作室,见一个客户。
“你暑假回不回来,确定了吗?”沈渔对着镜子戴隐形眼镜,自觉这时候样子很难好看,提前将手机摄像头偏转了角度。
“估计回不来,要盯一个实验。”
“做毕业论文用的?”
“嗯。”
陈蓟州在首都读博,一所理工类211高校,材料物理与化学专业,研究方向是复合材料,更具体点的,似乎是研究并制备高性能的电磁波吸收材料。
沈渔听陈蓟州提过一些关于他所读专业的事,但她是个地道的,且成绩一贯堪忧的文科生,听了也是似懂非懂。
沈渔马上要过生日,原想提醒一句,想了想还是算了。
陈蓟州即将进入读博的最后一年,要发刊,要忙毕业论文,还要给导师的研究项目打杂。她了解那种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不想催他。
她一边化妆,一边同他没边际地聊些琐事。
沈渔只化淡妆,动作很快,正将用完的化妆品一一放回亚克力的收纳盒中,视频里陈蓟州忽然问:“你家里有人?”严肃的语气。
沈渔忙朝门口望去。
陆明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站在卧室门口,顶着一头乱毛,全身上下仅着一条平角内裤,委实一个大写的“不妥”。
陆明潼没出声招呼,只在门口站了一瞬就走了。
沈渔跟陈蓟州解释:“跟你提过的楼下邻居家的弟弟。他昨天喝醉了,回不了家,在我这里借宿。”
“他不是出国了?”
“上周回来了。”
陈蓟州便不再说什么,交代一句得去实验室了,挂断电话。
沈渔扣下镜子,向着客厅里说道:“您受累穿件衣服再乱跑?”
“衣服不在洗衣机里。”
“不会去阳台找找?湿衣服在洗衣机里捂一夜还能穿吗?”
陆明潼打个呵欠往阳台走,没解释自己纯粹是宿醉之后还有点反应迟钝。
阳台上晾晒着他的衬衫和西裤,与沈渔那些素色淡雅的衣裤挨在一起。从纱窗外,吹进隐隐的暑热。
他个子高,用不上撑衣杆,伸伸手臂就能将衣架摘下。
回客厅换衣服时,沈渔打开卧室门出来,已换了一身装束。
浅绿色的上衣,乳白色的阔腿裤,颜色浅淡,极有垂坠感的一身,走路带一阵夏日的凉风。
沈渔从小就和“娴静”“温柔”这些形容词八竿子打不着,也因此不喜欢穿裙子,觉得那底下漏风的一块布裹在身上,不能跑不能跳的,十分阻碍活动。永远一身T恤牛仔搭配帆布鞋,扎一把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随意且利落。
她不是生得深刻的那种五官,胜在皮肤白皙,怎么在阳光下造作也晒不黑。脸上半点瑕疵也无,只除了靠近左边眼角的,淡淡的一粒小痣。
陆明潼不清楚,自己是喜欢上她以后,才觉得这颗痣性感极了,还是因为觉得这颗痣性感极了,才喜欢上了她。
终归,他在她笑意清澈的眼睛里,溺死过一万次。
陆明潼失神地看了她片刻,才低下头去,一边套上衣裤,一边对她说:“抱歉,我昨晚喝醉了。”
沈渔轻哼一声,不那么乐意接受他的道歉。不过她准备出门了,也懒得再算昨晚的那笔烂账。
“我要去趟公司,早餐在桌上,你自便,出门之前记得把门带上。”
陆明潼低头扣衬衫的纽扣:“我能不能在你这儿住几天……”
“不能。”
“我在找房子,一找到就搬出去。”
“你不住楼下?”
“不住。”陆明潼回国之后,回过家一次。本就是老房子,两年没住人,家电大多失灵了。屋里陈年的霉味,叫他难以忍受,更不愿重新花心思置办家电。
“那你这些天住在哪儿?”
“酒店。”
沈渔早知道,这就是位基本生活常识都欠缺的少爷,如今还染上个铺张浪费的陋习。
“那你继续住酒店吧,你在我家住着不方便。”
“影响你跟你男朋友视频?”
“没错!怎么,你想留下旁听?”
陆明潼扣完最后一粒扣子,再挽衣袖,看向她一眼,笑了声,乖张模样:“你以为我不敢?”
“我看你是酒还没醒。”沈渔看一看时间,必须得走了,“如果你非要待在我家,那我去住酒店。你选。”不待陆明潼回应,她往门口走去,却听他在身后发出沉沉的一声。
她没听清,转身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也没什么长进,还是只会来这套。”
他已穿戴整齐,揣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和房卡,挤开她,在玄关处蹬上皮鞋,接连打开了入户的两道门,先她一步走了。
周一清晨,沈渔正在会议室里试PPT文件能不能正常播放,门被推开,陆明潼走了进来。
他身上套着一件基本款的黑色T恤,皮肤被衬得更白几分。他瞥向沈渔一眼,不言不笑,很有些生人勿近的冷淡。
离会议开始还有十来分钟,陆明潼是来给大家分发资料的。
他自己做这件事没一点纡尊降贵的意思,沈渔却看不惯:“出国留学两年,就为了回来打杂?”
陆明潼分完了手里的一摞资料,在离主讲台最远的位置坐下,背靠在椅背上,困倦都写在了脸上:“我并不想出国,是你逼我的。”
沈渔感觉有旧话重提的兆头,不想继续下去,否则这位小少爷发起病来,她真的是招架不住。
陆陆续续地,人到齐了,周会开始。
沈渔先就上周的西城婚博会做一个汇报。
陆明潼这才打起精神,仍然漫不经心的模样,目光却一直定在沈渔身上。
工作原因,她在穿着打扮方面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但也修炼了一套独属于自己的风格,英气之外,不乏女人味。办公室里冷气开得足,她在基本款的白色上衣外面,多搭了一件西装外套。一头柔顺的长发,松散地扎了一把。几乎看不出来的淡妆,敷在唇上的口红也只是恰到好处的一抹红,毫不抢镜地烘托出好气色。
唯一的遗憾是她今天戴了眼镜,边框恰好遮住了眼尾处的那一点痣。
沈渔的汇报结束,接下来就是大家各自总结工作进度,安排下一阶段任务。
今天还多了一项,给新来的员工和实习生分配工作内容。
沈渔如今是工作室的资深婚礼策划顾问,只负责独家定制,经手案例通常无从参考,几乎都要从零开始。
年初她给一对新人策划了一场水上婚礼,布景难度前所未有,为防最终效果与设计图有所偏差,她全程监工,凡事亲力亲为。结束后,累得大病一场。
唐舜尧觉得这么用她,像在杀鸡取卵,便答应等新员工招进来,就给她配个助理。
唐总记起这件事,把其余新员工和实习生都安置妥当之后,点向最后剩下的陆明潼:“小陆,你就给沈渔当助理?你清楚她的脾气,也好配合她工作。”
沈渔手里正转着的笔停了下来,笔尖在记事本上点出几个墨点子。
她瞧见陆明潼挺乖觉地点了点头,估计这安排正中他的下怀。
她却不高兴,于公于私都是,正因为陆明潼跟她是熟人,倘若工作上出了什么纰漏,会让她难办。
但她没有提出抗议,一则唐舜尧本身是个挺顽固的人,她一般不在非原则性的问题上与他争辩;二则,要是把陆明潼分给了别人,碍于她的情面,别人会更难办。
会开完,各自归位。
沈渔手里有三单业务,第一单是周六刚刚定下的,还在前期方案设计阶段;第二单婚期在十二月,刚去测量过场地,要准备将修改后的最终场景设计交由新人验收;第三单月底就要办婚礼,可以预见的兵荒马乱。
沈渔理一理手边工作,打算把好上手的丢给陆明潼。既然是给她配的助手,不用白不用。
然而,当沈渔看见自己在文档上列出的一堆鸡毛蒜皮的琐事,还是觉得大材小用了。
她想了想,点开桌面微信,给陆明潼发条消息:“SU(Sketchup)会用吗?”
陆明潼:“不会。”
沈渔:“学。”
一上午,沈渔照着酒店的场地数据,拿SU修改完了布景方案,导出一个3D效果的视频,发给了第二单的客户。
很快得到回复,验收通过。
沈渔从待办事项将这一条勾选,锁定电脑,喊上严冬冬一起去吃饭。
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一只手伸进来拦了拦,电梯门弹开,跟进来的是陆明潼。
严冬冬自觉地往旁边让一让,笑说:“小陆同学也去吃饭呀?”
陆明潼站进来转个身,看一眼沈渔:“你作为老员工,且是我的带教老师,应该主动带我熟悉周边环境。”
沈渔的脾气这些年已经收敛很多了,陆明潼不过才回来几天,就激得她几度故态复萌:“那要不要我干脆把饭都盛好了,递到你手里?”
严冬冬不知道这是两人相处的常态,以为他俩要吵起来了,要那样,尴尬的还是她这个局外人,于是赶紧岔开话题:“沈渔姐。”
沈渔看向她。
“话说你生日快到了吧,想怎么过?”
“随便过一过吧。”
“陈蓟州不回来吗?”
“陈蓟州是谁?”陆明潼问。
“沈渔姐的男……朋友。”严冬冬声音渐低,因为瞧见陆明潼目光一沉。
闻言,他没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气氛一时急转直下地诡异起来。
严冬冬如坐针毡,联系方才周会上陆明潼对沈渔肆无忌惮的打量,直白到失礼。
她隐约觉得自己接近了事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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