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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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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一部优秀的中短篇小说集，系“中国专业作家作品典藏文库?王梓夫卷”之一部。全书收录了《花落水流红》《野河》《向土地下跪》《破译桃花冲》《班门子弟》《嫂子》《落红》《怀念裸泳》《还债》《昨夜西风》共十篇中短篇小说。作品笔触细腻，情感真挚感人，人物刻画生动，在细节处见真情，文学性与可读性俱佳。同时中短篇小说虽然篇幅不长，但每个故事都精练完整，短小精悍，充分体现出国家一级作家的文学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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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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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夫，北京通州人，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供职于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国家一级编剧，原创作室主任。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异母兄弟》，“漕运三部曲”：《漕运码头》《漕运古镇》《漕运船帮》，《遭遇复仇》，《梨花渡》；中短篇小说集《昨夜西风》《蜜月日记》《都市里的11种爱情》《格外》《王梓夫小说选》《男人气象》《报告政府》；散文集《往事门前》《感悟生命》《通州赋》《漫长漫长的冬天》《撒谎不是人》；长篇随笔《寻求活法》；《王梓夫自选集》（3卷）；《王梓夫小说精品》（5卷）；《中国专业作家作品典藏文库·王梓夫卷》（15卷）及影视剧作品多部。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理事。作品曾获多种奖项，其中长篇小说《异母兄弟》获北京市建国45周年优秀作品奖，长篇小说《漕运码头》获北京市建国55周年优秀作品奖、第二届姚雪垠长篇历史小说奖，并拍摄成40集电视连续剧作为北京电视台建国60周年开年大戏。《漕运码头》曾在台湾地区出版繁体字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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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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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花落水流红1
野河33
向土地下跪77
破译桃花冲150
班门子弟167
嫂子185
落红197
怀念裸泳208
还债225
昨夜西风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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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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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水流红
一
美丽的桃花冲出了个天大的丑闻，陈瘸子的闺女小簸箕在外面当“鸡”发了大财。这件事传出来的时候正在阳春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一夜之间，满山遍野的桃花轰轰烈烈地开了，又梦幻般地落了。满载着残花败蕊的溪水从小山村里流淌出来，红红的，艳艳的，带着一股土腥味儿。
桃花冲百十户人家，还有谁比陈瘸子更穷吗？五十多岁了，他没穿过不带补丁的衣服，没吃过不掺糠菜的饽饽，没有身上不背债的时候。别的不说，山坡上那间竹子茅草搭成的小屋里，空荡荡只有一个灶台，灶台上只有一口锅。锅周围的灶台上挖了七个坑，每到吃饭的时候，他那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就把锅里的饭菜用木勺舀进坑里。一家人就围在灶台周围吃坑里的东西。就是说，他家连几只缺牙裂齿的盘碗都没有。筷子当然好办，折个树枝
秆儿就行了。没有盘碗，兔子大小的女人就不能把菜和饭分开。所以陈瘸子家的锅里，向来是把饭和菜掺和在一起做的。女人省事，连碗都不用刷。这永远不刷的碗每次都是靠全家人用舌头舔干净的，久而久之，在灶火的烧烤下，便是硬邦邦的、光滑滑的，上了釉子一般。晚上睡觉的时候更省事，没有床，没有炕，全家人横七竖八地随便躺在铺着稻草的地上。身上连条遮羞蔽寒的棉絮也没有，天热的时候分开一些，天冷的时候挤紧一些。反正都是自家的骨肉，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陈瘸子在桃花冲独门孤姓，据说他家原来在山下，闹土匪的时候他爸爸被撕了票，是爷爷把他们挑上山的。独门孤姓，还一脉单传，这就使陈家在桃花冲不但穷，还没有依靠，没有地位。他爷爷临死的时候嘱咐他的寡妇妈，一定要给陈瘸子娶个婆娘，秃瞎聋哑都不在乎，只要能生孩子，千万不能让陈家绝了后。寡妇妈拿出了一辈子的积蓄，从人贩子手里给他买回来这个小媳妇。这个女人太小了，又瘦又小，还没有八九岁的孩子大。要不是脸上那粗糙的皮肤和手上的老茧，没有人会相信她是成年女人。这个女人在人贩子手里积压了许久，后陈瘸子的寡妇妈花了六百元钱买下来了。人贩子一个劲儿地说连她的路费都没有赚出来，赔大发了。
没想到这个兔子大小的女人却像母兔一样的能下崽儿，当年媳妇当年孩儿，头胎就给陈瘸子生了个带的，第二年又生了个带蛋的。管计划生育的村干部找来了，要罚款。茅草屋里除了那口锅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陈瘸子的寡妇妈跟村干部说了六骡子车好话。村干部走了，小女人继续生，又一连生了三个丫头。小簸箕就是他的三丫头，那一天小女人端着簸箕到山上捡野桃核儿。肚子突然疼起来，小女人急忙褪掉裤子，女儿便光溜溜地降生在簸箕里。山里人手脚勤脑子懒，从来不在给孩子取名上花工夫。见到什么就叫什么，这后一个女儿生在簸箕里，便理所当然地叫小簸箕了。
小簸箕的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两个哥哥还打着光棍儿，两个姐姐却都出嫁了。大姐出嫁的时候还不满十六岁，二姐更早，连十五岁都不到。山里的人不讲究什么《婚姻法》，也不去乡政府扯结婚证，请亲戚朋友吃顿酒席就算结婚了。什么时候上面检查，再三三五五地背着孩子去领结婚证。这不新鲜。两个姐姐之所以这么早就嫁人，也是因为穷。陈瘸子养活不起，少一个人减一张吃饭的嘴。再有，通过嫁女儿，他得积攒一点儿彩礼，给儿子娶媳妇要紧。
要给儿子娶媳妇就得盖房，在桃花冲房子依然是财富的象征。这些年大家吃饱了肚子，都想方设法地盖房子。有盖三间的，有盖五间的，有盖砖房的，有盖石头房的，当然也有凑凑合合盖土坯房的。就是没有人再盖茅草房了，陈瘸子这间茅草房恐怕要成为忆苦思甜的展览品了。
陈瘸子爆出了冷门，他要盖楼房，而且是三层。依山傍水，雕梁画栋，落地门窗，钢板焊成的楼梯，水泥板的阳台，还有屋里屙屋里尿的卫生间。这样的楼房只在电影里见过，只有上过省城的人见过。在小村人丰富的想象力中，当年的康熙爷、西太后也不过如此。这陈瘸子要干吗？要当皇帝吗？要翻天吗？
丑闻变成了新闻，全村几百口子老老少少都跑来围观。从惊异到不解，从嫉妒到愤怒，整个桃花冲嗡嗡嘤嘤地吵成了一个蛤蟆坑。
盖这个宫殿得多少钱？少说也得十万八万。什么，十万八万？十万八万是多少，摞起来有没有粮食囤那么高？他陈瘸子哪儿来的那么多钱？没告诉你说吗，小簸箕当“鸡”挣的。什么叫“鸡”？“鸡”你还不知道？就是卖那玩意儿的。卖什么？卖你嘴。卖你的嘴，你嘴上胡子拉碴竖起来正好。我就不相信，小簸箕那玩意儿是金的吗？金的也不值那么多钱呀？
乡亲们的气愤不是来自红眼病，这样的钱再多也是脏的。你那楼盖得再漂亮，也散发着一股骚味儿，没有人稀罕。淳朴的桃花冲人穷是穷，可穷得有志气，要脸面，知道礼义廉耻。陈瘸子不是人，牲口不如。能让自个儿的亲闺女卖那玩意儿吗？能花闺女卖×的钱吗？
陈瘸子烧包盖楼，不用乡亲们帮工，却从县城里请来了工程队。这更犯了众怒。自古以来，差不多从猿猴变成咱老祖宗的时候起，村里人盖房子都是乡亲们互相帮衬的。一家盖房，是全村人的大事。凡是能搬得动砖瓦的，都得来帮工。一边干活，一边高呼大喊，比过年还热闹。男人盖房，女人做饭。这是全村人难得的会餐，盘盘碗碗地端上来，无非是白菜豆腐粉条子，加上几块肥肉添荤腥儿。可是有酒，有酒就有男人，有酒就有狂欢，有酒就有乡亲们的骨肉深情。陈瘸子这叫什么？瞧不起乡亲，从外面请来工程队。是舍不得那几顿酒席，还是怕乡亲们不会盖楼？请乡亲们帮工喝酒，盖房就是全村的事，谁也不能袖手旁观；你把乡亲们冷在一边，盖楼就是你自个儿的事，乡亲们只好撩高儿看热闹骂娘了……
二
全村的人都在陈瘸子家附近开眼界过嘴瘾的时候，叶子却坐在阴阳石下鸟瞰着芸芸众生的庸俗不堪。
阴阳石高高耸立在桃花冲的主峰上，从村外看它像一个巨大的男人的阳具，从村里看又像一个半开半合的女人的阴部。阴阳石是桃花冲的镇村之宝，又是闻名遐迩的灵性宝物。据说，男人娶不上媳妇，到阴阳石来拜一拜，就会交桃花运；女儿在阴阳石下磕个头，就会遇见自己的如意郎君。已婚的女人不怀孕，怀孕的女人想要儿子，也都来求助于阴阳石。都说非常灵验，也不知道这些规矩是从什么年代传下来的，这大概是中国保存得完好的生殖器崇拜。
叶子到这里可不是来求什么的，她还不想嫁什么人。在整个桃花冲，还没有人让她看得上眼，除了杨小峰。至于杨小峰嘛，她也只是对他有好感，也只是山中无老虎，随便跟猫逗逗。叶子的心大得很，她常以《红楼梦》里的探春自喻：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跟桃花冲的姑娘们相比，她至少有三大优势：一是她的学历，落榜的高中毕业生；二是她漂亮，被众姐妹们评为村花；三是她地位显赫，父亲是村委会主任。
就这么一个清高孤傲的公主，能看得起自轻自贱的小簸箕吗？能羡慕陈瘸子正在盖起的那三层小楼吗？笑话。
她说笑话不是指陈瘸子和小簸箕，而是冲那些愤愤不平的围观者说的，真是不开眼。还有什么愤愤不平的，不就是几个脏钱堆积起来一座水泥棺材吗？去死吧！
杨小峰悄悄地走过来，捧着一大把含苞待放的桃花。满山姹紫嫣红，叶子独钟情于桃花。“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看不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台。”叶子与桃花之间有一种骨肉般的情意，又有一种共同命运的惺惺相惜。她见到桃花便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还有一种想诉说点儿什么的欲望，特别是在这花花草草的春天。姑娘的心在春天总像刚刚破土的小草一样，敏感而娇嫩。
杨小峰很谨慎地坐在叶子的身边，叶子依然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山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杨小峰搜索枯肠地寻着话茬儿说：“听说小簸箕是在海南当‘鸡’。”
叶子没言语，似乎没有听见杨小峰在说话。
杨小峰又说：“她在那边不叫小簸箕，叫陈爱爱，说是艺名。真可笑，当‘鸡’算什么艺？还有艺名。”
杨小峰说着可笑，自己果然嘿嘿地笑了两声。
叶子却没有笑，脸上依然是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杨小峰朝叶子的身边凑了凑：“还叫爱爱，真是恬不知耻。谁给钱就跟谁上床，能有什么爱？”
叶子突然火了，冲着杨小峰嚷了起来：“你这个人怎这么无聊？一口一个小簸箕！一口一个小簸箕！你是不是看上她了，看上了她去找她呀，跟我这儿啰唆什么？”
杨小峰被抢白了一顿，脸都紫了，他急忙为自己辩白着：“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大家不都在小簸箕家看热闹吗？”
叶子说：“你要想看热闹就去看，我没拦着你。”
杨小峰又急忙闭上了嘴。在桃花冲，杨小峰也是个人物，长得帅，文化又高，跟叶子同样是高中毕业生，而且家庭条件也不错，父亲在县城里当教师。有多少姑娘羡慕他和他的家庭啊，上门提亲和“毛遂自荐”的每天不断。可是，杨小峰谁都看不上，就看上了叶子，他认为只有叶子才配得上他。而叶子却对他不冷不热，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由于叶子的态度使他始终处于被动地位。
叶子见杨小峰没动静了，扭头看了看，见他像一只驯服的小动物似的坐在自己的身边，便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缓和了一下口气说：“怎么，生气了？”
杨小峰见问，受宠若惊般地说：“没，没有……我生什么气，你说得对，我不该总提小簸箕。其实……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叶子问：“什么事？”
杨小峰感叹地说：“咱桃花冲太穷了……”
叶子说：“废话，不穷小簸箕能去当‘鸡’吗？”
杨小峰心里说，你不许我提小簸箕，你怎么提小簸箕呢？照你这么说，小簸箕当“鸡”是因为穷逼的了。但是他怕招惹叶子，没敢顺着这个话茬儿往下说，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递给叶子：“我找到致富的门路了。”
叶子没接报纸，问：“什么门路？”
杨小峰说：“你看，种当归。包种子、包技术、包收购，一亩地能收入近万元。咱要是把这个技术引进来，就能让咱全村富起来……”
叶子将信将疑：“报纸上的话，能信吗？”
杨小峰说：“这是科技中心推荐的，是政府开发西部的扶贫计划，已经有几万农民加入了，你看。”
叶子接过杨小峰的报纸，仔细地研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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