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 年,保罗普罗迪Paolo Prodi的《权力的圣礼》(Il sacramento del potere)一书强烈地要求我们关注在西方政治史中誓言至关重要的地位。作为宗教与政治的交织,誓言不仅验证了双重归属,按照作者的说法,这个双重归属界定了西方基督教文化的特殊性和生命力。事实上,这也验证了西方历史中的政治条约(pact)的根基,他的书也是从这个诊断开始的。这样,从基督教之初到叙任权斗争(Wars of Investiture),从晚期中世纪的公社(commune)(宣誓联合会)到现代国家的成型,每一次当条约陷入危机,或者以不同的形式来翻新自身时,都可以发现誓言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誓言一直保持着核心作用,不过在我们的时代中,誓言的不可逆转的沦落,按照普罗迪的说法,对应于一场危机,即在这场危机中,正是作为政治动物的人之存在成为问题。今天如果我们是这种类型的第一代人,即尽管有着从过去沿袭下来的某些形式和教仪(liturgy)的出现,我们却过着这样的集体生活:我们不再将誓言看成与政治体有着庄重的、总体而神圣的联系,那么,这意味着我们在新的政治联合(association) 形式的门槛上发现了我们自己,但并没有意识到它,我们还必须认识这个新的政治联合形式的现实和意义。
正如该书的副标题西方宪政史中的政治誓言(Il giuramento politico
nella storia costituzionale dellOccidente)所暗示的那样,普罗迪的书是一项历史研究,在这样的研究中,作者自己并不会提出他所界定的誓言事件的非历史的和永恒的内核是什么这样的问题。在他的导论中概括地提出的定义,从人类学的观点来看,只是重复了某些法律史家、宗教史家和语言学史家研究中的某些陈词滥调而已。正如当一个现象或一个体制出现在不同领域和不同学科交织的十字路口时所发生的那样,没有人可以完全在自己的立场上对之发出宣告,而且综合它指向了其研究的复杂性、起源和总体上的关联的尝试,在进行大量的专门研究之前仍然步履维艰。然而,由于个别学科在结果上采取了折衷主义的概括,这种概括似乎并不具有科学上的可靠性,而人的一般科学的模式如今被打入冷宫已久,现在的这个研究所提出的并不是去对誓言的起源进行研究,而毋宁是对誓言进行哲学考古学的研究。
像普罗迪的书(他的书与所有真正的历史研究一样,不会不将当下纳入到研究之中 一样,将历史研究的诸多问题与对语言学、法律史、宗教史等研究结果汇集起来,在这里,最为首要的问题是:什么是誓言?如果誓言界定并质疑了作为政治动物的人,那么誓言之中最关键的东西是什么?如果誓言是政治权力的圣礼,那么在其结构和历史中,使誓言成为可能,为誓言提供这种功能的东西是什么?在誓言中所蕴含的,因而所有人(无论是生是死)都可以在誓言中且通过誓言被解释的人类学层次(在任何意义上,这个层次都是决定性的)究竟是什么?